《城中村》长篇小说连载43、44（作者：张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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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金水村要进行村长的选举了，选举对于金水村的乡党似乎是个陌生的事情，大家以前只知道选举贫协主席，谁越穷就选谁。廉廉已经当了几十年党支部书记，他从原来的党支部、村委会、组长、大队长，一直再换，但是他从来就没有被换掉过，因为他是党的人，不是村子的人，人们对这些也见怪不怪了。以前，党支部还有模有样地开会，每周都开，甚至有时每天都开，一开就是半夜，也不知道具体开得是啥会。到了改革开放时期，党支部在村里开会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最后甚至没有，倒是大喇叭播放通知，大队部的门才开一下。大队部就在村中央的庙里，几把破椅子，经常锁着门，从门缝往里面看，里面黑咕隆咚。
选举自然是要发选票的，谁的票最多谁就是金水村的村长。金水村的大部分乡党还是没有参与的积极性，当个村长，能有啥，在咱这旱原能发个财？当然也有图谋的，看着当上能闹腾些啥。村长的选举由党支部书记廉廉主持，金水镇政府来了两个人参与指导工作。因为金水村大队部没有地方，所以选举在金水村小学举行。学校，是学生读书的地方，也是金水村选举村长的地方。
去的人不多，主要是弟兄们多的去得多，因为人多就意味着票多。选举结果公布，人们都没有想到是恒恒当选为村长。从此，金水村就是恒恒当村长，恒恒是谁？恒恒就是家里弟兄五六个的那个，恒恒是老三。村委会的大权就由恒恒掌握，公章由会计保管。
“为啥恒恒能当村长？”闲人说。
“因为恒恒有弟兄六个，一个人一个家，一家按四个人算，就是二十四张票，再加上本家的几张票，再拉点乡党的票，咋样整都有七八十张票。”高人分析说。
“你这是估算，差不多，选举去了多少人？”闲人问。
“人不多，都是恒恒他兄弟家里的人去的多，再就是本家子的！”高人说。
“那说白了就是自己选择自己。”闲人说。
“自己选自己，还有这事情?”高人反问。
“那你以为，这是明摆着的事情。”闲人说。
“党支部是个啥，我看咱村党支部就是个样子货。你别看廉廉当了几十年，我看这回村长一选，就没他啥事情了！” 闲人继续说。
“管他妈的，咱还当咱的农民。”高人说。
“我看农民是当不成了，以后都是村民了。”闲人说。
“就怕村民也当不成咧！”高人附和着说。
“你看，省、市、县都是书记说了算，到镇上，是镇长说了算，到村上，是村长说了算。”闲人说
“我看你能当国家主席，研究的清白！”高人说。
“听说平平家住的人跌到一层死了！”高人说
“咋死的？”闲人问。
“他家的二楼没有栏杆。别看他盖了个二层楼，是个框框子，除自己住的安了窗门，其它啥都没有，二楼还是毛墙、毛地，也没有粉刷，还不如咱的鞍间房，拿黄土一刷，冬暖夏凉，他啥都没有，就是挣了个面子。”高人说。
“你是闲人，你不知道。”高人问。
“我又不是包打听，再说，现在村子大了，堡子外比堡子里还要大，人又住的分散。”闲人说
“叫我说都是胡盖房子，没人管了！”闲人说。
“咱不是还有党支部么？”高人说。
“党支部能管个啥，该管的不管，不该管的尽瞎管。”闲人说。
“公安局来人了，把人拉走了，也把平平带去问话。他是给人家出租的，也有责任。”闲人说。
“这人是个杀人犯，不停流窜，是咱西岸子人。”高人说。
“但是外表看不出来？”高人说。
“人家能叫你看出来！”闲人说。
“知人知面不知心！”高人说。
    闲人给高人发了一支过滤嘴香烟。
    堡门口是金水村闲人的集散地，大家有个啥事都爱在那里议论。闲人们都在听，然后发表见解，好像联合国开会一样。
平平家跌死的这个人可以说是金水村第一个租住的房客，他似乎为金水村写下了浓重的一笔，他像一阵云飘来，也像一股烟飘走了，没人知道他是谁！
 
“黑黑，你忙活啥呢？”闲人经过黑黑的门前，看见黑黑在和泥。
“我把柴房拾掇一下。”黑黑说，递给闲人一根烟。
“拾掇这干啥，住人呢？”闲人问。
“住人，就是住人。”黑黑一笑。
      闲人疑惑，马住的地方能住人？不知道这搞得啥名堂，闲人没有再问。闲人虽然是闲人，但是他也是有原则的，不是啥闲事都刨根问到底的，他也是有原则的人。
    不久，黑黑的柴房就焕然一新了，而且改了门，加了窗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里外都进行了粉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给谁娶媳妇呢。柴房的大门也开到了街道上，门也开到了街道上，并且挂上了招牌—湘香理发店。理发店开门时还放了一挂鞭炮，并且给金水村乡党免费理一天发。理发店老板是个新潮的女人。理发店里有一面镜子，有洗头的脸盆，还有各种染发的色素，还有一张长条椅子，供等候的人们坐。理发店吸引了人的眼球，因为这之前，金水村的乡党都是自己理发，自己买了推子，自己在自家院子就给大人、小孩理头发，而老人一到夏天基本都是剃个光头，能管好长时间，那时候还有剃头匠，再后来就很少了。自己理发虽然不是很好看，但是管用，不花钱！时代是变化的，各种发型从香港那边传到沿海，再传到内地，再传到周宁，再传到金水村，金水村就这样悄然发生着变化。
    理发店自然成为堡门口人们谈论的对象，黑黑说那是他陕北亲戚，去了几年广州，学了理发这个手艺，现在没事干，周宁的门面房租不起，先在咱这里租一段时间，是亲戚，也没有收啥钱，就是收个电费钱。闲人们并不知道黑黑在陕北有个亲戚，开玩笑说黑黑是把人家年轻媳妇给拐来了，黑黑也不说，只是偷偷笑。闲人们说陕北是个鬼地方，啥都不长，就长女人，你看这女的长得多好看，奶是奶，沟是沟，长得圆润得很。
     理发店隔几天就有人去，理出来的头发还真不错，跟在靖宁县城理发一样，而且比那里还便宜很多。人们都说“湘香的理发店”老板的手艺好，服务态度也好，声音甜甜的，洗头时那真叫个爽呀。
“湘香的理发店”就这样开始立稳了脚跟。
     44
春雨濛濛。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好像在弹奏着一曲美妙的音乐；那沙沙的雨点声，则像春蚕在咀嚼桑叶，雨不停地下着，时刻牵动着夏一可一颗炽热的心。
    夏一可在家里闲不住，想到田野中去体会在雨中的滋味，体会生活的滋味。刚要出门，就传来母亲的声音：“拿把伞吧！”“不拿了，雨不大。”夏一可回答。一把伞，是小黑伞，是夏一可一年级时候父亲在县城买的，很精致。此刻，夏一可却用不着。
    身后传来母亲的叹息声，这孩子，下雨也不打伞，淋感冒了咋整。
    夏一可步入春雨之中，踏着乡村泥泞的小路，向前一步步走去，雨水汇聚成一条小溪向前流淌着。夏一可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雨中玩耍的情景，真使人陶醉，又是多么富有诗意啊！转眼间，自己长大了，这时的夏一可，多么希望回到小时候，回到属于自己的童年时代，想到这，夏一可痴情地笑起来，地上的雨水仍旧缓缓向前流淌着，流淌着，流向涝池，流到坑底，直至渗入地里。
   来到雨中的田野，夏一可寻找属于自己的那一丝细雨，风吹到身上凉飕飕的，他打了一个寒颤，雨打在头上，使人感到很清醒，这是春天的雨呀。不远处，在春雨的笼罩下，雾气蒙蒙，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眺望远方那一片绿油油的麦田，麦苗正在吮吸着甘甜的雨露，茁壮成长，看谁长得高，争着向上长，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夏一可感到麦苗这种精神实在可贵，令人赞叹不已。
    伫立在风雨中，任凭风吹雨打。在风雨中，夏一可感到莫大的轻松，莫大的舒服，完全被春雨陶醉了。夏一可觉得雨冲刷世界的一切，洗涤人的心灵，陶冶人的情操。夏一可愿意化作一丝春雨，注入泥土当中，和大地紧紧相拥。
    哦，远处，春雨濛濛。
    没见过猪跑，就无法描绘出猪跑动的情形，甚至你不会知道猪是什么颜色，是黑色，还是白色？这是夏一可的真实感受，他已经是一名初中生了。
    日子过得真快，从小时候咿呀学语到如今能骑自行车的初中生，时间真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这样飞逝而过。他读书的学校是靖宁十五中，这个中学已经建起来快十年左右的时间了，按照靖宁县的学校排列是第十五所中学，所以叫十五中。穿过靖宁县城，下了坡，再走一会，就到了，十五中和清水村挨着。夏一可他姐就在这里上了三年学，风里来雨里去，因为离家远，所以很辛苦，现在轮到夏一可到这里了。之前都是在靖宁第三中学上学，第三中学包括靖宁县城的学生和周围农村的学生，常常分为两大帮派，一派是县城的学生，主要来自政府部门的子弟和厂矿企业的子弟，他们的家境一般比较优越，所以比吃穿、早恋、打架；一派是来自周围村子的学生，他们自然抱成团，目的是免受欺负。十五中建得比较晚，是属于余力镇的，学校规模也不大，主要集中了周围农村的学生，分为路近和路远的，也分帮派，也早恋，也打群架，甚至和第三中学约架，个别坏学生有时候甚至敢打老师，这是真实的校风也是学校的写照。夏一可这个班级属于这个年纪最乱的班，刚开始并不是乱班，而是不停换班主任，没有一个能上手的，好不容易开始上手了，班主任就被调到别的班去了。
    夏老师就是这样，很年轻的一个师范毕业生，长得也很好，就是个子不是太高，是第二任班主任。她很有雄心壮志，她被捣乱的王大伟同学气哭，她也没有打他，她说你们还是学生，是孩子，不能打。让夏一可感动过的是她把夏一可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说：“一可，咱们班风气不好，但是我尽了力。你作为课代表，也是班干部，要以身作则，不管别人怎样，自己不能乱，要好好学，老师看好你，初中三年的时间很短，要学有所成，就要自己努力。”夏老师说。
    夏老师只当了几个月的班主任就调走了，调走时，她没有到班里来，听说，她在自己宿舍里哭了大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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