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酒瓶，看了一会儿夜景，大家开始聊起春节放假回家的事。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就说：“老大，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老大“啊、啊”了两声，接着放慢语速，用略显庄重的口气说：“有个事，想给大家说说。本来此事我不想说，也不好说，但大家刚入学，此事不说久了恐怕对大家不好。作为大哥，我有责任提醒提醒各位。”
“啥事？说吧。”老二接过话题，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们既然已义结金兰为兄妹，就要有兄妹的样子，时时处处以兄妹相待，最好不要逾越这个红线。”
说到这里，老大转头看着老二，又看了看我。
我说：“老大说得对，这样好些，也省了很多麻烦。如不这样也会影响学习，搞不好还影响将来。学院有明文规定，在校期间不允许谈情说爱的。”
大家一片沉默。
“刘瞎子”打破沉默：“我不知道你们在说啥，我是旁观者，我不参与你们的事。不过，我有个请求，不知各位答不答应？”
老大说：“‘瞎子’，你不要打岔。”
老二说：“老大，你让‘瞎子’先说说嘛。”
老二平常脾气就有点着急，我担心他和老大杠上了不好，就打个圆场说：“老大、老二，还是让‘瞎子’说说看吧。”
老五也说让“瞎子”说出来。
老大见众愿难违，就答应让“瞎子”说。
“我想加入你们，成为大家中的一员，不知大家肯不肯接收我？”
老四热情地说：“我觉得可以，‘瞎子’人挺好的。”
我和老五附和着老四，同意“瞎子”加入。
老大故作正经地说：“你们不要瞎起哄，我们又不是什么组织，‘瞎子’加入进来干啥？”
“我是认真的，我觉得大家以兄妹相待挺好的，相互也好有个照应。我从小就失去母亲，家里也没有兄弟姐妹，希望大家能接纳我。”
见“瞎子”说得这么诚恳，老大说：“若大家愿意，我也同意。”
大家都说，同意。
“多谢大家接纳我。我是一九六四年九月生人，不知该排老几？”
老大说：“你最后进来，不要打乱了以往的排序，你就吃点亏，排老七吧，谁让你来的最晚呢？我们欢迎‘瞎子’加入。”
大家不约而同地鼓起了掌，算是欢迎“刘瞎子”成为兄弟。
“另外，我还是要提醒大家，我们之间除了兄妹之情，最好不要涉及其他感情为好。”老大说完，立时，没人吭声。一阵沉默覆盖了野炊的欢愉氛围，也覆盖了大家赏景的兴致。
过了好一会儿，“刘瞎子”再次打破沉默。他从我背的包中拿出一罐易拉罐啤酒来，对大家说：“今天大家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因我加入破坏了大家的兴致？那不好意思，我敬大家一杯，我退出。”
说完就将那罐易拉罐啤酒一饮而尽，然后，他站起来准备离开。
老大一把按着他的肩，动情地说：“兄弟稍安忽躁，我说那话的意思决非因你的加入，我的意思是我们七人相聚不易，不要破坏了兄妹情义。我们当然诚心诚意地欢迎你加入，不要多想。”
我举起啤酒罐说：“‘瞎子’，各位哥哥、姐姐，大哥讲那个话是我的主意，是我的心里话，我希望我们兄弟姐妹之情长长久久。如果相互间涉及其他感情，可能我们就会有亲有疏，有远有近了，那时我们兄弟姐妹的情义就可能慢慢地淡了。所以，我请大哥讲的。如果大家有意见与大哥无关，是我的责任，我自罚一瓶。”
老五林影也从我背的包里拿过一罐啤酒，拉开口也喝了一大口。她说：“我不同意大哥和小弟的意见，涉及其他感情怎么就会影响兄弟姐妹感情了呢？要是那样，我们‘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吗？”
老二和老四马上附和着赞成老五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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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哄而起，各拿起一罐啤酒，相互一碰都喝了起来，早把于老大和我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一碰杯，又掀起新一轮欢笑，热烈气氛再次高涨。
一场野炊成了兄弟姐妹纯洁情感的开端，也成了吸纳“刘瞎子”“入伙”的仪式。不管怎么说，本来是一场放松欢愉的野炊还是搞得稍稍严肃了点。
野炊返回后，大家紧锣密鼓地参加了期末考试。然后，各自返家探亲。
离开学院前，我分别给首长和父母写了信。在给首长的信中先问了首长的病情、赵阿姨的情况，两封信中都汇报了一学期来的自己学习、训练和生活情况。内容报喜藏忧居多，主要是让首长、阿姨和父母放心。
春节回到家里，全家人都十分高兴，最高兴的要数父母了。那些天，他俩天天脸上都洋溢着亲切、灿烂的笑容。
春节也是走亲访友加深感情的节日。大年初一过后，初二我就第一个去蕉村，拜望了我的恩师王登洲，上门看望了父亲被打倒那些极其困难的日子里帮助过我们家的人。何二娃也利用春节回家探亲，我们同儿时的小伙伴们天天欢聚，又一起到家族世居的落木沟扫墓祭祖。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假期结束，我们又纷纷返回学校。
回校后，收到了首长家的来信，是谢秘书代写的，说首长和家里一切都好，要我专心学习，不要分心。我带着感动，认真把信收藏好。
最开心的要数我们学校结拜的兄妹七人，各自带了家乡特产，一起分享，相约周末到重庆歌乐山有名的“山洞”街来一场火锅欢聚。
欢聚那天，大家把回家的兴奋与舒心，连同天南海北好吃好喝的特色食品一同带来，共享着快乐，我等七人高兴得一塌糊涂。
老大于向东带了山东的干海产品和七十二度的青岛琅琊台酒，老二朱俊带了陕西柿饼和西凤酒，老三朱子军带了河南蜜枣，老四薛心若带了山西核桃，老五林影带了河南巩县炒饼，我带了四川香肠、腊肉和五粮液酒，老七刘一岭带了一堆河北沧州干果。
这次聚会我有了意外收获。聚会中，大家推杯换盏，互相敬酒言欢，畅谈回家感受，总之是喜不自胜。老五利用敬酒的时机悄悄对我说：“一会我先出去，过一会儿你再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我正想说“在这儿说不行吗？”老五已转身返回自己的座位。
果然，不一会儿老五借口去洗手间，出了包间。见此情景，我想了想，敬了“刘瞎子”一杯酒，也借故走出了包间。出门一看，老五就在包间外不远的地方。见我出来，马上叫我并走了过来。然后，她从军用挎包里拿出一个大信封给我，并且很温柔地说：“这是姐专门给你做的一个东西，不许在饭桌上拿出来看，只许回宿舍自己看。还有，以后不许叫我老五，没大没小的，叫我五姐。”
我很迷茫地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她已疾步向包间走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看看手里拿着的大信封，我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老四出来喊我：“老六，快进来，站那儿发什么愣嘛，快结束了。”我只好满怀疑虑，慢吞吞地走回了包间。
老三眼尖，看我手里拿的信封好奇地问：“老六手里拿的是啥？给姐看看？”
我多少有些紧张。
“一个信封，没啥。”
“给我看看中不中？”
“不中，真没啥好看的，就一个信封有啥子好看的嘛？”
说完，我赶紧把信封压在屁股底下。
老大出来解围说：“喝酒，管他啥，只要不是情书就行。”
老五趁机附和着：“来来来，喝酒，喝酒。”
可能是回家回的太高兴，也许是间隔十几天未见，今日相逢的开心，使我们几个都喝得有点高，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我还有点晃晃悠悠的状态。
五姐想扶我，又不好意思。我醉眼迷离地看了看她，感觉今晚喝酒她一直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她居然趁大家不注意，凑到我耳边带着不满情绪，悄悄地用关心而生气的口吻说：“今后不许再这么喝了，更不能再喝多了。”说完，她用眼瞪着我。
她这么一说，我突然有些清醒的感觉。心想，平时你都不这样，今晚你送我一个信封就有权力管我了？不可能，该喝我还得喝。
走着走着，快到宿舍那段路灯光不够亮，路上有点黑，突然右大腿外侧传来一阵酸疼，我“唉呀”地叫了一声，侧身一看，五姐正若无其事地走在我的右边。
仗着酒劲，我说：“你掐我干啥子嘛？”
“谁掐你了，今晚你喝多了。”五姐一副满不在乎、不屑一顾的口气。
当着大家的面，我不敢继续声张，只好忍着疼痛，昂首挺胸地朝前走着。当右腿外侧再一次传来有点剧烈的酸疼时，我只能在黑暗中撇了撇嘴。
借着月光，我的余光瞄见老二和老四手牵着手，也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态，故作镇静地朝前走着。
妈呀！他俩指定有问题。
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朝前紧走几步，主要想与五姐保持距离，感觉自己在偷看，更像自己与五姐在偷情一般，以免被其他人看出了我的不是虚心而是心虚。
投弹让小女生出尽风头
按照教学大纲，第一学期我们文武兼学。文的集中学习了大学语文、政治和数学、物理、英语，武的训练冲锋枪、手枪射击基础。第二学期，我们开了战役、战术课程和战役、战术标图课程。战术课先学单兵战术，然后学营、连、排三级战术组织指挥课。
这期间各种作战要素都加了进来，使学习更生动活泼。刚开始大家对战术学习兴趣盎然，投入了极大的热情，可以说训练积极性相当高，甚至进入了白热化状态。
二连大多是女生。有意思的人和事大都在这几个班代表性地产生出来。三班的女生宋小玉就是代表人物之一。
在投弹训练时，教员教女生比教男生认真，主要是开始时女生在动作要领掌握上不如男生。可没多久女生不仅动作要领掌握得比较好，而且还意外地冒出了一个优秀投弹手，她令全大队，甚至全院师生都刮目相看。
照常周四下午全大队在战术训练场上投弹课。不一会，女生那边传来阵阵喝彩声，引得男生们管不住眼睛，总分神往女生那边张望。
原来，三班女生宋小玉，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小女生，一个不足一米六的身高、体重恐怕也不足一百斤的女生，一个长相十分秀气的小个子女生。可就这么一个秀气的女生做出了粗犷的事，主要是她无论投掷手榴弹的距离，还是准确程度都大大超过了所有女生，后来甚至超越了所有男生。一般情况下，她都能投出四、五十米以上的距离。
军事教员通常都认为新学员没什么特别的，例行性地教完动作要领就算完事，行不行大多靠学员自己去领悟练习。而且，学院对女生投掷手榴弹的距离相对要求低一些，投三十米算及格，三十五米算良好，四十米以上算优秀，男生相应每个等级提高五米。
教女生队投弹训练的马教员是个投弹高手，据说他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还荣立过二等战功。那是一次马教员所在的连队在攻击越军一个屯兵洞时遇到了麻烦。越军这个屯兵洞建在半山腰一个石灰岩溶洞里，那里是一个死角，四〇火箭筒和八二炮都够不着它，洞的正前方又是一个几十丈的深渊，部队几次冲击都没有成功，而且伤亡了好几名战士。
看到这种情况，当时还是排长的马教员心急如焚，主动请缨。在火力掩护下，他带领三名战士偷偷摸到越军屯兵洞右侧上方，用绳子将自己吊下屯兵洞的悬岩，悬挂在半空中的身体左右摇晃，极不稳定。正是这种情况下，他在四十多米的距离上，向敌人屯兵洞投掷了四枚手榴弹，三枚精准投入孔径大约只有一百公分的越军机枪眼，敲掉了越军这个屯兵洞，炸死炸伤越军数十名，扫清了我军前进道路上的障碍。他因此荣立了二等战功。
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后，马教员作为军事骨干选调到军事院校任战术教员。军委在重庆通信学院开展“指技”合训试点，从全军院校抽调一批优秀教员来任教，他就这样调来任我们的战术教员的。
马教员与其他教员不同，他不仅要求严格，更讲究教学习方法，女生班在他的指导下，投弹技术快速提高。
宋小玉是女生中最突出的一个，别看她个子小，可爆发力极强，手榴弹投得又远又准。
课间休息时，我们班的祝至明提出要与宋小玉比试比试。
祝至明是典型的山东大汉，一米八七的个头，长相威武雄壮、孔武有力，胳膊比许多男生的大腿还粗，同学们都亲切地称他“祝大个儿”。
祝大个儿很自信地提出与宋小玉比试，调动起了大家的兴趣，而大家一直认为他必赢。
可结局出人意料。
比赛开始时，马教员当裁判，让他俩各投五颗教练弹，看谁整体投掷的更远和更准。为此，我们在五十米、五十五米和六十米三个赛距上分别用石灰画了一个直径二米的白圈做目标靶子，通过弹着点看投掷距离和准确性。
每人以五个教练弹为基准，交替投掷。
祝至明扭了扭腰、甩了甩胳膊，又伸了伸腿，有模有样地把身体活动开，一副志在必赢的样子。宋小玉站在旁边很文静地看着祝至明，却是一副镇定自若、冷眼静观的神色。
比赛开始后，祝至明助跑、跳跃，运足力气，一连投出五枚教练弹，命中五十米目标靶三枚，五十五米目标靶二枚，五枚全部命中，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好些同学还交头接耳，认为宋小玉必输无疑。
宋小玉上场后，神情泰然，没有任何动作。既不活动，也不助跑，更不跳跃，只是在原地右腿后撤一大步，拉开架式，振臂一挥一气远投，这第一枚投出去就惊倒四座，命中了了六十米靶心。立时，场上爆发出一片惊呼声。紧接着宋小玉接连投出了四枚，枚枚距离不低于五十五米。其中，除一枚再命中六十米目标靶心外，两枚命中五十五米目标靶心，一枚虽未命中目标靶，但距离超过了五十五米线。
这样，宋小玉以五投四中、一枚超越目标靶的优势战胜了祝大个儿。
当马教员宣布这一比赛结果时，训练场上宋小玉赢得了阵阵雷鸣般经久不息的掌声。
退场时，同学们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宋小玉不得了”“一个小女生，竟然这般厉害”“手榴弹投这么远、这么准，真少见”“爆发力这么强，怎么想也想不到……”
我无意中对大家说了句，“小宋简直就是一个惊天骇地的‘铁姑娘’。”没想到“铁姑娘”这个形容词很快同宋小玉“投弹英雄”的事迹一起传遍了学院上下，成为宋小玉的代名词。以至于学院其他大队和系的同学只要见了我们大队的同学都会问“你们‘指技合训’班的‘铁姑娘’是谁呀？真行！”
后来，大家见了宋小玉都管她叫“铁姑娘”，很少有再叫她名字的。
三月份，在我们学院的倡议下，举办了第一届驻重庆军校大学生运动会。军队驻重庆的第三军医大学和总后重庆后勤工程学院、成都军区重庆士官训练大队三所院校和一个训练机构的二百多名大学生、士兵运动员参加了此次运动会。
运动会除进行常规运动项目比赛外，还设置了具有军队特点的射击、越野、投弹、四百米障碍等军事运动项目。
在获奖的项目中，“铁姑娘”比赛的投弹成绩再次震动了重庆军界。她以距离和准确率都超出第二名十米以上和零误差的绝对优势获得冠军，为重庆通信学院争得了荣誉。为此，学院为宋小玉记三等功一次。
宋小玉，一个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像“小家碧玉”似的小女生，却蕴涵着惊人的能量，谁也难以将一个投弹五、六十米飒爽英姿的“铁姑娘”与小巧玲珑的她联系在一起。
后来，宋小玉还和学院二十五名同学参加了由西南政法大学、西南师范学院、西南农业大学、四川外国语学院、重庆大学等十余所知名大学联合举办的重庆大学生运动会。她以女生五公斤铅球投掷十五米、仰卧起座每分钟八十五个，不限时做了一千一百个，获得了两项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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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庆日报》《重庆晚报》都以“小家碧玉女生，展铁姑娘风采”为题作了大篇幅报道，她因此名声大噪，出尽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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