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抗日战争时期，首长时任八路军一二九师某旅政委。
一九四三年的一天，日军发动秋季攻势，采取以堡垒加铁丝网、交通壕，并在正太铁路和邯（郸）长（治）公路，步步收缩的方式，合围晋冀解放区。
首长随师长刘伯承、政委邓小平参加百团大战。期间，率某旅在正太铁路线展开破袭战和伏击战。特别是在著名的响堂铺战役中，伏击日军，歼敌千余人。
据首长讲，那时他的警卫员叫王永，山西吕梁人，响堂铺战役打响前一天刚满十六岁。战前，首长对他说，现在太紧张，等战役胜利后，要用缴获的日军罐头为王永补过生日。
王永记住了首长的话，也深受鼓舞，主动要求到最前沿去参战，要用立下的战功为自己的生日添彩，庆祝自己的十六岁生日的到来。
首长批准了王永的请战申请。
战斗打响后，王永冲在最前面，杀敌英勇，他用手榴弹炸毁日军山炮一门，击毙日军少佐一名，缴获日军战刀一把。战斗结束打扫战场时，王永记住首长要用日军罐头为自己补过生日的话，刻意寻找日军的罐头。他看见前面日军冒烟的汽车旁边有一个大木箱子，他想那里面可能有罐头。于是，他快步上前，就在他翻转那具趴在那个大木箱上的日军“尸体”时，这名日军是诈死，他翻身向王永开了一枪，王永中弹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
首长讲到这里，他叫赵阿姨把那个红布包的盒子拿来，他神情凝重地一层一层地打开，在打开盒子时，里面露出了击中王永的那颗子弹头，这时首长老泪纵横。
他动情地说：“这就是击中王永同志的那颗子弹。同志们，一个人的牺牲，是一家人，甚至是一个家族的痛苦。因为王永，我记住了每个在身边工作的战士的生日。而且，只要有时间，我一定要为他过生日。”
听到这里，我明白了首长为什么一定要在家里这么隆重地为我过生日。一阵难掩的激动和悲伤掠过我的脑海。
首长是湖南平江人，老红军，我军高级将领。一九二七年参加革命，先后参加过“三月扑城”战役、赣州战役、中央苏区反“围剿”和长征，以及吴起镇战斗、响堂铺战役和解放石家庄等无数次战役战斗，立下了赫赫战功。一九五五年九月被授予中将军衔。
讲到这里，首长再次端起酒杯，眼里噙着泪水，饱含深情地说：“请大家举杯，敬那些为中国革命事业、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为新中国的诞生英勇牺牲的先烈们！”
他把那杯酒慢慢地倒在了餐厅的墙角，以示对先烈的哀思。
我们也站了起来，怀着沉痛的心情，默默地端杯，一起敬那些为革命献身的英雄们。
首长连饮了几杯，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地不动。看得出他的思绪早已回到了战火纷飞的疆场，回望那些“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峥嵘岁月，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小宇走到他身边，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为首长擦去眼角的泪水，首长没有阻拦。
小宇似乎也在流泪。
他说：“爷爷，听奶奶说你身上有好多处战伤，能让我看看吗？”
赵阿姨说：“小宇，不要让爷爷给你看了，天冷，别让爷爷着凉了。”
首长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说：“老太婆不要紧，今天日子难得，而且我身上的战伤从未给小宇和大家看过，小宇也长大了，该给大家看看了。”
首长毅然撩开了上衣，只见前胸、肩胛骨和肋骨处各有一处洞穿的枪伤，背上还有两个两寸多长早已愈合的伤口，五块伤疤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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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大家都惊讶地、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
赵阿姨赶忙上前把首长的衣服拽了下去。
首长说：“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这些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与牺牲的战友和英雄相比，还能活着实在太幸运了。我们必须珍惜今天的幸福生活，以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踏踏实实地把工作做好，这也是对先烈最好的缅怀。”
……
回到宿舍，我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我觉得自己这个生日过得太有意义了，第一次吃了蛋糕，长了见识，懂了恩情，受到了精神洗礼，升华了当兵的境界。也让我对首长更加敬重，觉得能到首长这样的大英雄，这样体恤爱护下级的大领导身边工作真是三生有幸。
首长身上五处明显的战伤，其实就是我们这支军队的红色基因、红色记忆和红色伟大光荣的传统。我不会忘记，我只有把它传承、发扬好的责任，以一个士兵的名义，让新时代英雄辈出，永续荣耀，不负前辈的牺牲、付出和今天生活对我的幸福馈赠。
浓浓的深情，父母般的关爱
保健医生杜红和胡参谋之间的关系，让我有些迷惑。那时，我感觉他们之间“有情况”，两人十分亲密。
在谈起家庭情况时，我得知杜医生母亲也姓赵。一次，我们三人去杜医生家玩，经胡参谋和杜医生起哄，我就把杜医生母亲认作了干姑姑。
从那以后，杜医生不许我再叫她杜医生，除工作时间外要我只叫她姐姐。而且，干姑姑对我很好，真把我当亲侄子一样关心照顾，杜医生家也成了我在北京的家。
从东城区的黄寺大院到丰台区的工程兵桥梁厂大约有四十来公里路程，还要转四次车，我也不嫌远，一有空我和胡参谋就往杜医生家跑，我主要想去看望我的干姑姑，更重要的是去改善改善伙食。胡参谋的目的更明确，主要是去讨好我干姑姑。
时光过得真快，在首长身边我边工作，边补习文化课。一年多时间，我学完了高中所有课程，考试成绩达到了要求，取得了东城区职工夜校的高中文凭。
首长一家都很支持我考军校。
考试前一个月，首长基本不让我工作，安排我全身心复习功课；小宇找了不少复习资料让我多做练习题，增加题量。
某部干部任免处金处长因常到首长办公室汇报工作，我们也混得比较熟了。他女儿金如云也是六月份参加全国高考，他叫女儿把一些高中的复习资料借给我学习，让我开阔了眼界，对我提高理解力起到了重要作用。
某部门诊部的石丽大姐担心我学习投入精力过大，导致营养不良，考试前两个月，每周末都请我去她家改善伙食，补充营养。她还免费在地安门中学给我找了一个辅导老师，辅导我最吃力的化学和物理课程，对我帮助很大。
考前，某部直属工作部组织干部处的施干事，根据他近几年来组织参加全军考试的经验，给予我细心的临考指导，也使我受益匪浅。
一九八六年六月六日开始，全军院校招生统考正式开始了。
经单位推荐、招生办政审，我顺利参加了考试。
经过六月六、七、八三天六门课程的考试，我以某部总分第二名的成绩达到和超过了录取分数线，进入了填报志愿行列。
如何填报志愿又成了一个技术性难题。
那几天，我基本没有上班，四处奔忙着打听和请教填报志愿的事。特别是请那些关心我的人指点，他们各有高见。
我因在门诊部时就对牙科产生了比较浓厚的兴趣，所以我对门诊部口腔科杨老太太和师傅何一峰等的意见十分看重，对他们几人建议我报考第四军医大学口腔系的意见也十分在意，几番斟酌，我就填上了这个志愿。
我拿着填好的表格去征求赵阿姨的意见，她觉得可以，她让我问问首长意见。要不是阿姨提醒，我还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环节。
首长下班回来后，我兴高采烈地跑去向首长先报告了自己的考试成绩和在总部的排名。然后，我把《入学志愿表》呈首长，请他指点。
首长听了非常高兴。他说：“干部部尹部长已经向我报告了，我还以为你不打算跟我讲呢。”
我道歉地说：“报告首长，我这几天高兴得晕了头，胡参谋又通知我安心处理考试上的事。所以，我现在才向您报告，是我的失误，我向首长作检查。”
首长笑笑说：“没事，你考出了好成绩，我们都替你高兴，也不枉你近一年上夜校苦读的努力。考前，我已给保卫部交代了，让你安心复习，专心作好考试准备。”
我的脑海里激荡着，原来这一切都是首长为我安排的。
首长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水，又温和地对我说：“准备填报哪所学校？想好了吗？”
我说：“首长，这几天我征求了一些意见，觉得我报第四军医大学比较好。首长，您觉得行吗？”
首长像自己长辈般平和、深切而又充满关爱地说：“这个事我和你阿姨讨论过，你甘琳姐姐在总医院当医生，按说，这是一个造福人民的好职业。她是个女孩子，做这个工作当然非常适合。可你不一样，你是个男孩子，还是不学医好。男孩子在部队是行武，行武就要带兵打仗，在军营建功立业，我觉得你报陆军院校的志愿比较好，也更适合你。”
我满怀感激之情地问：“首长，可陆军院校也很多，填什么院校合适呢？”
首长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干部部尹部长要给我汇报部队统考和部队院校统招的事，到时候我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听首长讲这些对我关怀备至的话，为我的事如此关心和操心，潜藏在我内心那种难以言表的感激在灵魂深处不断地涌动着。
在我面前这个大领导，是军队的大首长。一个如此高官的首长，却在关心一个普通士兵的成长，关心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兵考军校之事，怎不让我动容而敬重？
第二天晚上，我陪首长在大院散步时，首长又给我讲了许多关于抗战时他的警卫员王永的事。说到他们，特别是王永与他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时，首长总要沉默一会儿，感觉他要把当年对王永的亏欠在我身上兑现一般。
走到黄寺西院的小湖边，首长停下脚步，用缓慢而肯定的语气地对我说：“小石呀，填报志愿的事我和尹部长商量了，他提了几个学校，我觉得都可以。但小尹建议，应当把这几个学校的情况给你说说，还是由你自己决定。我觉得他这个建议好，我请他八点钟来家里一趟，详细给你说说，反正他家和我们住在一个大院里，路也不远。”
正说着，只见一个提着包的人快步走来，老远就跟首长打招呼。之后，紧跑几步，到首长跟前敬了个军礼。
我一看，这正是干部部尹部长。
他说：“首长在散步？我知道首长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还担心来早了。”
首长说：“正好，小石也在，我们边走边说吧。”
尹部长说：“好。”
然后，又转头对我说：“小石呀，你真幸福呵，首长一直在关心你的学习进步，我都很羡慕呀。”
首长说：“小尹，说正事。”
“好！”尹部长说，“小石，按照首长的指示，我把全军二百多所院校中，有关带兵打仗专业一类的认真研究了一下，觉得有四所院校可供你填报参考。一个是北京军区石家庄陆军学院，以培养步兵指挥排长为主，这所院校是全军最好的陆军学院；一个是装甲兵指挥学院，在北京丰台区长辛店，是总参的直属院校，以培养坦克排长为主，是全军培养装甲兵指挥排长的最好的院校；一个是海军大连舰艇学院，是培养海军舰长的最好的学院；一个是总参重庆通信学院，这是军委刚刚确定的一所集作战指挥和专业技术一体合成训练的院校，以培养‘指技’兼优的复合型军事人才为主，今年招第一批，只招一百五十名，作为全军教育训练试点。”
尹部长补充道：“在重庆通信学院试点‘指技’合训，培养复合型人才，是军委根据新时期军事战略转型提出的新型人才培养方向和方式，也是认真研究近期国际上爆发的几场局部战争的经验教训提出来的，更是适应现代条件下局部战争需要的一种人才培养模式。所以，总部对办这个班高度重视，要优中选优，把考试成绩最好的士兵作为重点培养的苗子，作为培养将来既懂作战指挥，又懂专业技术的复合型军事指挥人才，选入这所院校进行系统培训。”
尹部长的介绍我没完全听懂，便抬头看着首长，恳切地希望首长最后为我定夺填报志愿。
首长看了我一眼说：“小石拿定主意了吗？”
我摇了摇头。
“我看这样，小石的考试分数超过了规定录取分数线，就填报重庆通信学院吧。”
首长看似对着尹部长说，实质是对我说。
尹部长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我说：“首长定了，可以呀，就报重庆通信学院吧。”
我也赶忙说：“一切听首长安排。无论去哪个学校，我都会努力学好功课的，请首长和尹部长放心，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关心和希望。”
首长和尹部长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填报军事院校的事在首长和尹部长的悉心、深切关怀下敲定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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