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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的好处/白蕾和安娜/酒瘾·酒虫·酒品/(作者:王东华)

发布日期:2021-08-27 09:32:12 



 
 
                              信仰的好处
 
 
老牛在我们这一伙“练功”的老头老太太里,是除了陈师傅之外,功夫最好的,身份介于师徒之间。我们有时候开玩笑叫他“二师父”。他听了,挺高兴。
老牛本是郊区的农民,从小没了父亲,十几岁就休了学在大队干活,赶马车,挣工分养活自己和母亲,供妹妹上学。后来首钢占了他们村的地,农转非,成了工人,十年前退休,每月拿两千多块的退休金。
退休后,老牛几乎用全部的时间和精力练功。一早起床,打拳,练兵器;上午到公园练太极;下午在小区里站桩;晚饭后,打拳。算起来一天要练四回,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功。他说:“没事儿,练呗。干别的?不会,也没兴趣。我不爱看电视,都是假的,哪有工夫听他瞎嘞嘞!”
老牛的脾气有些“牛”,一般不会主动找人聊天。早晨见面,说一句:“来了?”接着就扭过脸去。见他没有聊天的意思,我回一句“来了。”就不再说话。
不过,别人聊天,老牛也会插嘴。
老高聊佛和道,老牛说:“信那个!和尚和道士全他妈是懒蛋!二流子!不干活,骗饭吃!”
老孙聊政治,老牛说:“你扯那些干什么,你管得了吗?自古以来,官是官民是民,你托生成老百姓,就过你老百姓的日子就是了!”
老高和老孙都走开了。
我问老牛:“您信什么?”“信什么?信命!信吃饱了不饿!我从小就知道,要想吃饭,你就得干活,我就信这个。什么这教那教,都是瞎掰!”
有时候老牛也会聊聊家务事,听来听去,我大致听明白了:老牛的老伴儿是“笨蛋”,老牛对她很有意见,两口子经常吵架。
段姓老太太劝老牛:“老娘们都爱唠叨,你装听不见就算完了。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她吵什么劲儿!”
“唠叨?要光是唠叨我能跟她吵吗?你瞅她办那些事儿,正常人有那么办的吗?你说她两句,拧着脖子和你吵。错了,还不虚心!”
有一回吵是因为做饭。“我真不稀得说她,是个女人也比她强。做的那是什么?猪狗食!西红柿炒鸡蛋,她加酱油!黑不呼呼就端上来了。当闺女的时候家里穷,天天贴玉米饼子熬白菜,不会炒菜,那不能怪她。改革开放好几十年了,生活好了,还不会?不会,你学呀。说她,还不爱听。”
老段说:“她不会,你干呀?”
“还别说,我做的就是比她好!家来人,全是我掌勺。全是我做,要她干什么呀?”
还有一回吵是因为钥匙。“早起推着孙子出去,把钥匙给孙子玩,得,一会儿就找不着了。我说她,还跟我吵:‘他要!’他要你就给啊?钥匙是给孩子玩的东西?你看,我的钥匙多会儿都放在书包里。中午回去还得换门锁,谁知道是谁捡了去了!”
上个月又吵了。这回是因为信仰。老牛老伴儿不知道怎么就认识了一群信耶稣的,隔三岔五就到一户人家听“讲经”。
老牛不愿意:“信那个干啥?管吃呀还是管喝?白耽误工夫!我跟她说了,你什么也别信,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完了。她说:‘人活着就应该有个信仰,不然死了以后上不了天堂。’我说:‘谁知道天堂在哪儿呢?信来信去别信了邪教!’她跟我犟:‘这个和法轮功不一样!’哼,等着瞧吧,那会儿练法轮功的一开始都是为了强身健体,得病不吃药,最后怎么着?”
昨天,老牛到公园来,一边压腿,一边两眼看天,好像在琢磨什么。
老段逗老牛:“老牛,你老伴儿又和你吵架了?”
老牛乐了:“怎么说话哪?你盼着我们吵啊!嘿,你说也真邪性,半个多月了,脾气好着哪,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对她说:‘这是什么意思?天天吵,你这不吵了,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你猜她说什么?‘《圣经》上说了,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变的。我就是你的肋骨。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和你吵了。’你别说,这信仰还真有点儿好处。我说:‘得!闲着也是闲着,以后想去“听经”就听去吧,我也不管了。’能不跟我吵,比什么都强,至于上了上不了天堂,另一说!”
大伙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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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蕾和安娜
 
 
两个月之前的一天,早晨照例到公园去锻炼,到了地方,看见陈师傅正在指导一个外国女子站桩,几个“练友”站在旁边看。我不喜欢凑热闹,也不善和陌生人接触,就自己站在几十米外单独活动。
一会儿,湖南益阳的老任走了过来,告诉我,来了个法国女人,中国名字叫“白来”。
我纳闷,怎么叫这么个名字?既然知道白来,还来干什么?
第二天,白来又来了,看见我,微笑着打招呼:“您好!”
“您好!”我说,“你的汉语讲得很好。”
她笑了,说:“一般吧。”还是有外国人说中国话那种有些生硬的口音,但是很好懂。
我指着老任说:“他说你的中国名字叫‘白来’,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
她笑着连连摇头:“不是不是,不是‘白来’,是‘白蕾’。”
“花蕾的蕾?”
“对对。”
众人大笑。
我对老任说:“你这个‘胡拦’佬表,说话比法国人还难懂。”老任还狡辩:“我说的就是‘白来’嘛,‘花来’的‘来’。”
白蕾三十岁上下,自然,是我估计。瘦高个,腿和手臂都很长,亚麻色头发,皮肤白皙,高鼻梁,眼睛深陷,由于眼睫毛密,她又常眯着眼,看不出眼珠是什么颜色,估计是黑色或深蓝。她的相貌说不上漂亮,可是很端正。衣着也很朴素。
白蕾是个性格沉静的人,话不多,除了见面打招呼,一般不会主动找人聊天或打听什么。所以大家也就很少找她聊,惟有老任常凑过去说话。说些什么,不知道。
然而,渐渐地大家也就知道了,白蕾的丈夫是出生在法国的意大利人,是国际广播电台的记者。白蕾自己在城里一家单位工作,具体做什么,她没有说。一家人住在离雕塑公园很近的“国广公寓”,所以双休日她可以来这里锻炼。
白蕾说她小时候摔过一跤,头撞在石头上,当时昏过去了,现在还有时候头疼、头晕,陈师傅给她“调”(调整的意思)过以后,好多了。
陈师傅很乐意教白蕾。他说白蕾听,点头,很少问。可是我疑心陈师傅讲“关元放松,委中放松,涌泉放松”之类,她是否真听懂了,或者知道这些穴位的具体位置。
老牛对陈师傅的热心有些反感,对我说:“你跟她说这些她能听懂吗?纯粹是瞎耽误工夫!一个礼拜来两个半天,能练出什么来?老陈是个好人,可有时候……嗐,我这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白蕾有一个不满周岁的儿子,有时候用婴儿车推着来。小家伙皮肤极其白嫩,两只大眼睛乌黑闪亮,真是可爱。难得的是这孩子非常安静,一个多小时,自己一个人躺在婴儿车里,很少哭闹。练功的老太太们抱,也不认生。
有一次我过去看这个孩子,小家伙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是在思考什么。我对白蕾说:“你儿子将来会是一个思想家,你好好培养他,说不定会是萨特一样的人物。”
白蕾笑了,说:“你们中国人喜欢萨特吗?”
我告诉她,上世纪八十年代,萨特在中国知识分子中的影响非常大,许多大学生把他看作精神领袖。现在,关心他的人已经不多了,可是影响依然存在。
“你认为萨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他吗?”
“说不上喜欢,但是很佩服,也很尊重。不过,他的生活方式中国人很难接受。”
她点点头,说:“上学时我们读过他的书。”她眯起眼睛看着远处,好像在回忆什么,轻声说:“我应该重读一下萨特。”
显然,由于我对萨特的一知半解,也由于白蕾的汉语水平,我们在这个话题上很难深入讨论下去。
我问:“你喜欢你们现在的总统吗?”她撇了撇嘴,耸了耸肩,摊开两手说:“你知道,法国现在经济很不好,经济不好,谁当总统都一样。法国人不关心政治。”
有一次国防大学的杨教授说起了朝鲜,白蕾说,她去年去过一次朝鲜。杨问:“你觉得朝鲜怎么样?”
“什么东西也没有。也没有人敢和你说话。”
老钱说:“改革开放以前的中国也就是那样。要是那时候,咱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聊天。”
白蕾点头,忽然说:“你们应该和日本团结起来,共同对付朝鲜,不然朝鲜一旦有了核武器,会把中国和日本都毁掉的!”
杨教授说:“不会的,朝鲜没有那个能力,它也就是嘴硬,咋呼得厉害。离开中国,他们连饭都吃不上。”
老钱说:“我们现在最担心的恰恰是日本,你知道吗,当年日本鬼子在中国可没少干坏事!”
白蕾说:“那都过去了。现在你们中国不放过日本。我们家在法国西部,离德国只有十几公里,我们和德国人每天都来往,大家都一样。”
我说:“不是我们不放过日本,而是他们不断地伤害我们。如果德国人否认奥斯维辛集中营,你们是什么感受?如果默克尔参拜,或者祭奠希特勒,你们法国人会接受吗?”
“默克尔?”白蕾一脸茫然。“不关心政治”的她或许并不知道默克尔是谁,那么关于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之类的事情就更不会知道了。
我心里有些沉重。我想,对于日本人否定南京大屠杀,否定慰安妇的存在,以及日本首相参拜靖神社,我们中国人十分愤慨,甚至是悲愤,可是在许多西方人看来,很可能是中国人心胸狭隘,揪住历史问题不放过日本。
在他们看来,当前世界最大的危险是几个所谓“流氓国家”掌握核武器,而不是对已经过去的二战历史的看法。
杨教授岔开话题,问:“白蕾,你想家吗?”
“家?”她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想你的爸爸妈妈吗?”
“不想。”她语气的干脆让我有些意外。她笑了笑,说:“我想我的屋子,还有那棵树。”
她见我们有些疑惑,就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说:“树,一棵大树。”
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都有着不为别人了解的故事。
老钱问:“你准备在中国待多久?”
“三四年吧。有机会就会回去。”
我说:“孩子的教育是个问题。”
“当然,教育也是个问题。北京虽然很好,但这里不是我们的国家。”
半个月前,白蕾又引来一个外国女子向陈师傅“请教”。
这个女子年龄、相貌都很接近白蕾,但是个子很高,一米八以上,也很壮实。我们原来以为是白蕾的妹妹。一问,才知道是她的朋友,捷克人,现在是国际广播电台的捷克语编辑,叫安娜。
安娜很文静,和别人说话轻声细语,脸上是羞涩的微笑。这让大家觉得有些意外,似乎和人们心目中的白人女性有区别,更何况她那那高大的身材。
安娜下午上班,所以几乎每天上午都到公园来。悄悄地来了,走到陈师傅身边。经常一个上午也听不见她说一句话。离开,也是悄悄地,如果恰巧从你身边走过,也会羞涩地一笑,轻轻摆摆手,说:“拜拜!”
上个星期天,我去公园,发现陈师傅身边除了安娜,又多了一个外国人,男的。
我问推着婴儿车的白蕾,她说,是她的朋友,也是法国人,三十岁,过去也在国际广播电台工作,是记者,现在离开了,住在天坛附近。
法国男子个子不高,不会超过一米七,高鼻梁,额头宽阔,相貌很端正,皮肤白,但由于胡须重,虽刮得很干净,两颊和下巴还是作铁青色。头发是深亚麻色,长而乱,有些“嬉皮”。上身穿休闲帽衫,下面可是灯笼裤,脚上是一双黑色薄底的练功鞋。打扮上像是“练家子”。 他说他练过两年太极拳,功夫怎样,不知道,但是抬腿投足,看得出非常灵活。
法国男子神情温和。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像某一部好莱坞电影中的某一反面角色。什么片子?哪个角色?想不起来了。
跟法国男子一起来的还有他的中国妻子,说是宁波人。那女子也就二十刚出头的样子,身材窈窕,面容姣好,放在出美女的江浙,也是美女中的上品。不知道法国佬是怎么把她搞到手的。
老牛有些不高兴:“这算怎么回事儿?过两天,这儿外国人比中国人还多了,成了联合国了!”
法国男子只来了一回,再也没见着;白蕾只在双休日来;只有安娜每天都是悄悄地来,悄悄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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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瘾·酒虫·酒品
 
 
这几个月的《南方周末》,几乎每一期都有半个版面是关于郎酒的内容,有照片,有文字,自然,属于广告。此广告与别的广告不同:文字都是由著名作家所作散文或散文诗,我记得的就有莫言、贾平凹、王安忆、阿来、刘醒龙,这一期是余华。
请大作家来做广告,很有创意,估计厂家投入不会太少。这一干文人们,免费旅游,喝足了“红花郎”“蓝花郎”,估计也还会包个红包,乘着酒兴,写个千把字,不算什么。无非是二郎镇天造地设的好地方,水好,山好,藏酒洞好。落在酒上,则是柔和,回味绵长,美妙无比之类。
广告的效果怎么样?不知道。至少就我的读后感,没有产生想买郎酒喝的欲望。实在说,酒这种东西要靠亲口喝,也就是亲自品尝才知道好坏,靠嘴说,无法让人想象出酒的味道。李白写酒的诗篇很多,有哪位善饮者能从诗中读出酒的具体味道?清香型?酱香型?其实李白喝的大约就是米酒,也就是醪糟。这还是说会喝酒的。对于滴酒不沾的人,莫言等人的描写更是无异于对牛弹琴。对于人类味觉和嗅觉的具体感受,文字描写是相当笨拙的。谁不信,就试着描写一下茉莉花和栀子花香气的不同,描述一下龙井和碧螺春味道的差别。
我喝酒自然是受我父亲的影响,更与到草原上插队有关。草原上生活单调至极,多数时间也不忙。相对来说,那些年的收入也好于农业区。牧民们多数嗜酒,有些人简直就是货真价实的“酒鬼”——醒着的时候少,醉着的时候多。知青接受牧民的“再教育”多数也就都学会了喝酒。我一开始是跟着起哄,也有麻醉自己混日子的意思,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瘾。回城后,教书为生,这种职业不适合常喝酒,而且社交场合也少,公款喝酒的机会几乎没有,所以除了寒暑假,一般也就是周末喝个二三两。茅台五粮液肯定喝不起,也就是二锅头。
退休后蹲在家里,有闲,退休金不高,二锅头还喝得起。然而,“服不住”酒,有酒瘾,没酒量了。正如内蒙古人所说:“有牙的时候没有花生米,现在有花生米,没牙了。”
我一直很纳闷为什么能让人上瘾的都是苦、辣、麻、涩的东西,如烟、酒、茶、咖啡等?鸦片、大麻、海洛因之类我没试过,估计也不会是香的、甜的。香甜类的东西虽然也让人喜欢,但却不会上瘾,就是新疆人,也没听说谁离了哈密瓜、葡萄干就难受。小孩子爱吃糖,不吃也就不吃了,没听说需要“戒”。
有人说,抽烟喝酒的人,没出息,犯了瘾,脸皮就厚了。这是实话。抽烟人临时断了供,坐立不安,满地转着找烟头不是什么稀罕事。我在牧区,认识一个东北人,懂日语,据说当年给日本鬼子当过翻译官。此人嗜酒如命,偏偏那年月是个既缺酒又缺钱的年代。缺钱,他就去借,全大队都借遍了。最后一分钱也借不出来了。他老婆人很好,怕他喝死,替他还完账,叮嘱所有的人都不要借给他钱。他万般无奈,编谎话到兽医站讨要出医用酒精兑上水喝。此公为人很正派,除了嗜酒,为人处世都很好,上了酒瘾向别人借钱时也是一脸的惭愧。
有酒瘾的人,未必就有酒量。不少人几天不喝就难受,可喝不了二两就醉了。对于多数人,酒量是能“练”出来的,不过也与身体、年龄有关;许多年轻时海量之人,到了晚年也是沾酒就醉了。自然,也有人身体酒精过敏,天生就不能喝,是为“天戒”。《三国演义》里就写到张飞喝了酒,硬逼一个“天戒”的部下也喝,最后把人家逼反,丢了徐州。
我见过酒量最大的人是一个可以说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冬天,我还在牧区插队,一天下午,住进白云鄂博的国营旅店,准备第二天一早坐火车回包头。房间里有两张床,刚入住时就我一人。天快黑时,又来了一位,高大魁梧,皮大衣,高腰马靴,四十多岁,一看就是蒙古族。他坐下和我寒暄几句,说他也是第二天赶火车。此人容貌彪悍,但言辞和神态很温和,汉语说的很好,几乎听不出有蒙古族特有的口音。他从提包里取出一瓶酒,当时内蒙古非常有名的包头产的骆驼牌二锅头,六十二度,用牙咬开瓶盖,递过来,说:“你喝一点?”
我连连摆手:“谢谢,谢谢!我不会喝。”
他嘴对着瓶口,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喝下去半瓶子。又笑着对我说:“不用客气,喝一点嘛!”
我说:“不客气,真不会喝。”我心想,这种喝法,谁能是你的对手?
他又是嘴对着瓶口,一仰脖子,咕嘟咕嘟,把剩下的半瓶子喝光,然后,把瓶子放在床底下。站起来,笑一笑,对我说:“你坐着,我出去办点事。”
说实话,我看得有些傻了。在草原上,酒量大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可是这样片刻之间喝下一斤烈酒的主还是第一次见。我心想这还要去办事?别醉倒在人家家里。
晚上刚躺下,听见门响,我忙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一来不想再寒暄,二来怕他喝醉了啰嗦个没完,甚至闹事。谁知他进门后,轻轻关上门,蹑手蹑脚,脚步声非常小。我眯缝着眼睛偷看,只见他静静地坐在床边,掏出一支烟点着了吸。吸完,又从提包里摸出一瓶酒来,咬开,一仰脖子,半瓶;又一仰脖子,喝光。喝完,轻轻地把空酒瓶放在床下。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睡觉。”接着铺床,脱马靴,脱衣服,几乎没有一点声响。睡下后,不一会儿,鼾声响起。
我的心怦怦直跳,心想这个样子明天早晨还能爬起来?火车是六点钟开,五点就得起床!误了车,就只能再住一天。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五点醒来,发现屋里只剩我一个人。那位房客已经走了,我居然没听到一点动静!他的床铺已经叠好,床下,那两个空酒瓶子静静地立着。
《聊斋志异》里有一篇《酒虫》,说某人嗜酒,从来不醉,是因为腹内有“酒虫”,被和尚诱出,“自是恶酒如仇”。
看来这位蒙古汉子肚子里就有“酒虫”。
当然,此人只是酒量惊人,是人们常说的“能喝”,还不是如周作人所说的“会喝”。
记得周作人说过,中国人会喝茶,细细品,慢慢饮,一般也不搭配什么食物。尤其是老派的文化人,饮茶不仅讲究茶叶,还讲究水、茶具,甚至饮茶的环境,似乎喝的不是茶,是文化,是心境。看看《红楼梦》里妙玉饮茶,也就大略明白。西洋人喝茶又是加糖,又是加奶,还要吃点心,土老帽!可是中国人不会喝酒,多数人喝酒没有“品”,要么狂饮买醉,要么喝酒是为了吃菜。餐桌上,酒只有一种,下酒菜却是鸡鸭鱼肉满满一大桌子。猜拳行令,你敬我劝,乱哄哄,结果是人人都受罪。西洋人平时是“干喝”,如中国人喝茶,细品。宴会上喝酒,仪式感很强,什么酒配什么菜,什么时候喝什么酒,有一大套讲究。
当然也有例外。
余华的文章叫《两个酒故事》,第一个故事讲他在挪威奥斯陆喝酒的事;第二个讲在四川古蔺二郎镇参观喝酒的事。两个故事都很一般,倒是文章结尾搭配的一个小故事有些意思:
我想起小时候,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我家的一个邻居,六十多岁,每周要喝一次白酒,一小杯白酒和一粒五香豆。他美滋滋地喝上一小口,舔一下五香豆,停顿一会儿,再美滋滋地喝上一小口,再舔一下五香豆。直到五香豆表皮的咸味没有了,他才仔细地吃上一点。只有一小杯白酒和一粒五香豆,这个老头可以享受两个多小时神仙般的生活。他脸上洋溢出来的不是酒醉的表情,而是陶醉的表情。
再想想这些年看到的一些人,嚎叫着把名贵的白酒和红酒像啤酒一样干杯。这些人应该去喝假酒。
此老者有酒瘾,但难得的是有“酒品”。“一些人”恐怕不但没有“酒品”,连“酒德”也没有。
 

 
附:
《聊斋志异·酒虫》
 
长山刘氏,体肥嗜饮,每独酌辄尽一瓮。负郭田三百亩,辄半种黍,而家豪富,不以饮为累也。一番僧见之,谓其身有异疾。刘答言:“无。”僧曰:“君饮尝不醉否?”曰:“有之。”曰:“此酒虫也。”刘愕然,便求医疗。曰:“易耳。”问:“需何药?”俱言不需。但令于日中俯卧,絷手足,去首半尺许置良酝一器。移时燥渴,思饮为极,酒香入鼻,馋火上炽,而苦不得饮。忽觉咽中暴痒,哇有物出,直堕酒中。解缚视之,赤肉长二寸许,蠕动如游鱼,口眼悉备。刘惊谢,酬以金,不受,但乞其虫。问:“将何用?”曰: “此酒之精,瓮中贮水,入虫搅之,即成佳酿。”刘使试之,果然。刘自是恶酒如仇。体渐瘦,家亦日贫,后饮食至不能给。
异史氏曰:“日尽一石,无损其富;不饮一斗,适以益贫。岂饮啄固有数乎哉?或言: ‘虫是刘之福,非刘之病,僧愚之以成其术。’然欤否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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