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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炮侯”不是传说——评海波长篇小说《枪炮侯》(作者:丁临一)

发布日期:2012-05-13 11:14:00 

 

  读了军旅作家海波洋洋60万言的长篇小说《枪炮侯》(西苑出版社),感觉主人公侯久满的形象着实令人五味杂陈,难以忘怀。这是个出身粤洋水师炮弁的一介武夫,在甲午海战及庚子抗击八国联军作战中出生入死,因痛感大清军队“器不如人”,遂终生为制造出“天下最好的枪炮”而奔走操劳,于时代大变迁的风云际会中成为广东枪炮局乃至中国枪炮制造业的变革先锋,最终却心有不甘地倒在了辛亥革命的炮火硝烟中。这样一个在晚清时代纵横捭阖的奇男子,不妨可以说,在他的命运沉浮中暗喻着国运的起伏,在他的悲剧人生里又预示了国民的新生。

  因为侯久满形象的血肉丰满,身世传奇,以致热心的读者按图索骥,对于清朝的北洋、南洋、福建三支水师及各行省的枪炮局五品以上官员进行了搜索寻觅,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历史上并没有侯久满这个人物,“枪炮侯”只是个传说。以假可以乱真,说明了侯久满艺术形象的生动与魅力。侯久满形象连上意——与清廷的最高统治者及各路督抚多方周旋博弈,接民气——与社会上的三教九流包括革命党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接触沟通,传奇性与日常性就如同一个硬币的两面,令人惊讶又令人信服地自然统一在他的行为举止中。接受清廷的最高统治者慈禧的委托任命在广东枪炮局总办的位置上大展身手,却又要时时警惕清廷埋在身边的“明桩”、“暗桩”的监视打压;与李鸿章、袁世凯等各路实力派督抚虚与委蛇,一次次从对手的明枪暗箭中惊险逃生;与西方列强侵入中国的势力斗智斗勇,千方百计地打击粉碎西方强盗在中国土地上的阴谋诡计;对以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党人疑虑重重又暗怀同情,百般无奈下选择了逃避现实直至最后以身“殉国”。侯久满的人生梦想,是强兵强国,尽一个军人的本分来报效国家。他对于造出“天下最好的枪炮”的向往,对于中国人的聪明智慧一定胜过西人的“奇技淫巧”的自信,对于将传说中的国人自己设计制造的“二十八珠连环铳”变为现实的决心,到了痴迷不可自拔的地步。为此,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钦犯”后裔戴刀、英军战俘赫顿等一批技术人才网罗藏匿于自己麾下;私自编练海上武装,袭击劫夺西方列强走私的鸦片与军火船只,掘得了枪炮局研究制造枪炮所必需的“第一桶金”;研制出独步天下的“粤局机关枪”,并且一次次粉碎了西方列强及国内多家利益集团窃取新枪械资料图纸的阴谋;最后,却落得个报国无门,制造出新型枪械用以强兵强国的梦想胎死腹中,腐朽透顶的封建专制王朝听任多家利益集团对他的联手扼杀,“枪炮侯”壮志难酬悲愤赴死。

  “枪炮侯”之所以能给人留下难以磨灭的印象,还在于他内心世界的丰富性、复杂性,他的精神世界概括包容了近现代中国历史一代人命运的厚重感。亲历甲午海战、庚子事变的血雨腥风,侯久满对于革弊变法、强兵强国的渴望刻骨铭心;身处封建专制王朝的中上层官僚圈子,侯久满对于王公贵族们既期盼挽救大厦将倾的没落命运、又死死不肯放弃自己手中既得利益的末世心态了解得无比清晰;从战争、鸦片、瘟疫,到官场腐败、苛捐杂税、民怨沸腾,对这片外患内忧、积重难返的土地,侯久满悲愤难言。知其不可而为之,他对于造出“天下最好的枪炮”的向往以及至死不渝的努力,是“这一个”历史人物的历史局限性的证明,也是他在左右逢源、圆滑乖戾的外表下至情至性的本色演出。侯久满对于末世清廷的努力效忠与内心的绝望,对于新兴革命党人的感性的排斥与理性的认同,对于军人本分的坚守直至一腔热血终付东流的梦醒,构成了他坎坷凶险而又堪称辉煌的一生中挥之不去的矛盾纠结。正如他最终选择自己命运着落时的自白所言:“老侯与大清告别的最好办法,也许是自己革了自己的命。”因此,侯久满之死,既蕴含着对根腐树烂的清廷“与汝偕亡”的悲愤,也宣告了他对于自己的同情并加入了革命党人的儿女弟子所交代的“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的大彻大悟,还有他为之奋斗一生而无法实现、只能寄希望于后人的“强兵强国”的梦想遗愿。

  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枪炮侯”的形象及其命运故事并不是传说,他真实地折射出丰富多变的历史万象,深刻地揭示了人性的复杂与坚韧,宏观地展示了近现代以来中国发展变革的大趋势及其内在的秘密。我想,作为一个成功的艺术典型,“枪炮侯”的形象还有待于人们更深入地研究和开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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