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个很有特点的妖怪，那就是自己有很多缺点，比如，多情、敏感、偏执、爱幻想……最后一个是有点神经质。在这么多的缺点里，就属有点神经质的这个最要命。因为，稍微有一点消息，我就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你知道的，睡不着是很难受的。硬挺挺地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好恼人。
2
最近，我很压抑，总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需要不停地深呼吸。若是长时间憋在洞里，估计，我的肺会憋炸。
我决定出去散步。可那晚，散步回来后，我又失眠了。
其实，我之前是没有失眠状况的。即使心情不好，只要喝了点酒，很快就能睡着了。但是那晚，我回来后，喝了很烈很烈的酒，依旧睡不着。我想了想，大概是焦虑和不安吧。
什么时候开始焦虑和不安的呢？我又回想了一下，想了很久很久才想起来。
十年前，傲来国的老国王退位，新国王登基后，便把我们这桃花源给改成花果山了。那天，有人来，对我们的山大王说，所有的“桃花源”都要改成“花果山”。另外，山上的桃
树林要砍掉一半，改种稻谷、大豆。
我们的山大王传令，第二天，不管大妖还是小妖，都要集
体出动，砍树。得到消息的那晚，我彻夜难眠。为什么要改掉名字？桃花源不是很好吗？这可是陶仙子所
起的啊。陶仙子还在这里住着呢。尊重他了吗？
春天来临，我们还会有大把大把的桃花可看吗？我们还会有桃花酒可酿吗？我们还会有烂漫的生活吗？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担心，我焦虑，我难过，我忧伤。我院子里的这棵桃树会不会也要砍掉？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难过，我忧伤，我愤怒，我抓狂。
3
近来， 一个接着一个的坏消息压得我胸闷，心律不齐。听说，北边的几只猴子半夜驾着一辆马车，马儿不堪重
负，直接跳崖了。听说，西边的几只猴子住的山洞突然塌了。听说，东边的陶仙子准备搬走了，要搬到蓬莱去了。听说南边，下了一场红色的雨，只要有人沾到红雨，皮肤就会溃烂。
当然，还有一件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有人预见了未来十年内，我们的花果山将会遭遇一场劫难。我们的山体里压着一个魔王，它即将出世，出世后，会祸害八方。
这么说，还是有点依据的。比如，水帘洞外的瀑布已经断流了。比如，成群成群的猴子渡过河畔。比如，河里的鱼儿彻夜跳着，像是得了癫痫一般。再比如，天上出现了三个太阳光影。准确地说，这是陶仙子说的。
对了，忘记说陶仙子是谁了。陶仙子就是那个超级喜欢喝酒论道的家伙，醉了之后就会骂人。不过，他准备搬走了。我打算在他搬走前，见他一面。（若是你想见的话，请抓紧。）
当然，我也一直在想，我要不要也搬走？若搬走，要搬到哪里去呢？蓬莱就不用想了。那儿不接受普通的妖怪。搬到蓬洲岛？也不现实，据说，那儿的妖怪特别不喜欢我们傲来国过去的妖怪。
4
但那晚，睡不着的最主要原因是，我遇到了妩媚怪。
妩媚怪是我六年前认识的。那时，水帘洞里举办妖王十年聚，教我吹箫的老师犯了哮喘，他便推荐了我过去吹箫。我就是在那场宴会上认识她的。那时，她也在水帘洞里做事，负责照顾各路妖王的孩子们。她明眸藏着秋水，皓腕如温玉一般，娇美可人。因此，在给发我水果的时候，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喊 了她一句姐姐。她嫣然一笑。后来，闲暇时，她找我聊天，我们聊得很开心。
不过那晚，她告诉我的故事有点悲伤。她说，她嫁给了一个魁梧英俊的妖怪。她很爱很爱他。现
在，她的那位已经不爱她了。他在外面有了……
我一直在听她讲述。故事讲完了，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让人心疼。山风很冷，我抚了抚胳膊，也很想抚一抚她的胳膊。
她又擦了一把眼泪，突然问道：“逍遥怪，我很难过。你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下半身动物？是不是见一个就爱一个？
“呃——”这句话真不知道该怎么接。
“我有个朋友，叫蹉跎怪。记得当年他跟我说，他的恋人 在嫁人前找过他，问他可不可以带她走。他没有同意。他的恋人说，那你就陪我三天，三天后，我自然就走。他同意了。三天后，什么故事都没发生。”
“那你有没有被爱伤过？?
“有……”
“呃，还是听你说吧。”我道。
……
又聊了很久。聊到月亮偏西，聊到虫鸣渐低。
她负责说，我负责点头。
5
那晚回来后，我就再也睡不着了。之后的几个夜晚，我没有出去散心了。当然，我依旧睡
不着。
后来，我决定出洞，去夜行。心想，兴许能见到她呢。但是，好几个晚上，我都没有遇到她。
6
这几天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草果山的妖王被异类偷袭了，死了。葬礼很隆重。疏果山上，发生了一场大火，死了非常多的妖怪。烟灰已
经飘到花果山的上空了。
瓜果山上，下了一场超大的冰雹，树木齐断，瓜果皆毁。慕果山上，一个郎中竟然在河水里下了毒，上千个妖怪腹痛不止。
鲜果山上，一位诗人写了《人间不值得》一诗，被上万个妖怪给火祭了。
……
不列举了，脑仁儿疼。
7
我以为自己的心会慢慢平静下来的，可是，妩媚怪竟然找上了我。那晚，她说她想请我吃顿饭，就在山下的无是无非客栈。
点了一份石磨鱼，要了三份烤肉，再加两壶酒。其间，聊的还是感情的事。只是客栈里有些嘈杂，听得不
是很清楚。
吃完饭后，妩媚怪说：“要不，到我临时住处去坐一会儿吧。”
“好。”我竟答应了。
然后，我和她继续聊天，聊的还是感情。
她说：“我要他休了我，他不肯。那我该怎么办？我该不
该放一把火烧掉那个洞府？?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又说：“你说，他都不爱我了，为什么还要拥有我？”我苦笑。
她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道：“你知道吗？前几天去算卦。算卦的说，我的前世是欠他的，今生要还他。你说荒谬不荒谬？其实，我是天上的仙子，只因为做错了一件事而贬下凡间而已。那个算卦的胡说。”
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闷头喝水。喝了一肚子了，撑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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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了望窗外，道： “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该回去了。”
“你要回去了？”她满眼的楚楚可怜。
可是，如果不回去……呃，我有点犯难。
8
又有一些大事让人喘不过气来了。
由于天气太热，西北处的一群猴子储存在花大王那里的猕
猴桃干全烂光了。（谁把冰给弄没了？不知道。）
由于极端天气作祟，花果山前的一座山竟然被巨雷给劈开
了。一条流着血的黑龙腾空而起。
傲来国的一只渔船撞上了傲去国的一艘军舰。两国的爱国
仁士便开打起来了。冲突升级，死伤成千。
当然，花果山也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土地变红、变
热了。
我哪里睡得着啊。
9
我又去夜行了。短衫短裤，光着脚。
路上，我遇到妩媚怪了。
她又跟我聊他那花心的另一半。
她说：“我已经查到那个女妖的底细了。比我大，还没我
漂亮。你说，凭什么我的那个他被她迷上了啊。这不公平。”
“是的，不公平。”我道。
她又说：“我猜想，他们已经在一起三四年了。”
“嗯，女人的第六感是非常准的。当你感知到的时候，说
明事情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
“我好受伤。”
看着她，我矛盾极了。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我说：“你明媚一点，其实，还是有人在乎你的。”
她说：“你说的‘有人’是你吗？?
“呃……”
见我迟疑，她又道：“没事，我也就这么随口一问。对了，
你说，他会浪子回头吗？?
“浪子回头金不换的。”
“浪子回头了，还叫浪子吗？那顶多叫做浪花。”她又悲
观道。
10
大事一件接着一件。
花果山西边的一片田地塌陷了，一股黑黑的臭臭的液体流
了出来。
花果山上，花魔王雕像的一个胳膊突然掉落，看起来特别像断臂的女神。不过，花魔王正用泥巴往上接。可惜的是，怎
么也接不上。
花果山上的瀑布开始冒烟了。
花果山的东边，有一块巨石彻夜发光。
传闻花果山体里的魔王就要出世了。
无论大小妖怪，大家都心惶惶，意乱乱。
11
这次夜行，妩媚怪也跟我一起，跑得香汗沁出。
“对了，这几天一直都在听我说，你怎样？逍遥怪？?
“呃，她已经走了。”
“这样啊？因为什么？?
“婚姻里都是鸡毛狗剩的。”
“其实，吵架是很影响恋人之间的感情的。”
“是的。可是，我们都不低头，都觉得对方不理解自己。”
“唉，都是受伤的人啊。”我们一起叹道。
跑了一阵子，妩媚怪说要休息一会儿。
我们停了下来。站在河边，草木丰盛，空气中夹杂着一股
草木香。
妩媚怪低着头，不再说话。
她的身体就像秋千一样， 一会儿靠近我，一会儿荡出去。
月斜。
“那，我求你抱抱我。”
然后，她主动张开臂膀，紧紧地拥抱着我。
“呃，呃……”我双臂抬起，有点意外。
“好久都没有抱过了。”她狠狠地抱着我。
我轻轻环搂着她，并在她的耳边说： “你受苦了。”
这么一说，她的眼泪从我的后背滑过。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呃，我、我……”
12
最近，花果山极不太平。那棵象征着长寿的千年桃树竟然
枯萎了。树枝干干的，直直地掉了下来，砸中了一口老井。
花果山的水有股鱼腥味儿，简直太要命了。只能捏着鼻子
往嘴巴里灌了。
幸好，我家还有一点桃花酒，三四年前酿的。只是，喝了
之后，我的眼泪也流下来了。
13
其实，就在妩媚怪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魂飞魄散了。不
过，我心里没底。
我整夜无眠。
抱着枕头，浑身滚烫，血脉贲张。
我的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好不容易才熬到天亮。
不行，我得去问问我最好的朋友——逍迢怪。我想要一个
答案。
逍迢怪住在梨花源。不过，现在已经改成丽华源了。
我去的时候，他正跟他的妻子窈窕怪在撕扯。
我上去拉架，结果，窈窕怪一巴掌打到我的脸上。接着，
双爪抓来。
娘儿们的力气真大，估计是内分泌失调很久了吧。我的脸
估计成烂梨子了吧，脸上的细胞也要死一大片吧。
我 “哎哟”一声，窈窕怪这才停下来。
窈窕怪见是我，便理了理衣裳。
“大嫂，怎么回事啊？”我问。
“我生产后，他两年都不碰我。”
“唉，这样的事也能说出口？”逍迢怪哀叹一声，双爪捂
脸，表示不能见人。
“都是成年的妖怪，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呃，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出门前应该看个黄道吉日的。
14
这一日，我看了黄道吉日，上面写道：“月破大耗灾煞天
火。忌：诸事不宜。”
算了。
但又想想，眼睛疼，于是去了附近的郎中那里讨了一副
草药。
早早喝下去了。
夜晚，本来想去桃花潭的，可是，脸被抓破了，好像不能
见人了。
算了，算了，还是先睡一觉吧。
此时，我满脑子都是妩媚怪。真睡不着。
我死死地咬住被子，一行浊泪流出。
15
花果山上的祥云全都收起来了。
这几个晚上，花果山的天空都是红色的，是那种血红的
红。（你说是殷红的红，也对。我不会在文学修辞上跟你计较。）
花果山上结的果子都烂死了。
傲来国皇宫的上空，乌鸦在彻夜地叫着。
我越来越压抑。
16
作为一个有神经质的妖怪，我决定要去问个明白。到底，
我要不要接受她。
我决定去找我的恩师——彷徨怪，就是哮喘的那个。我好
几年都没去看他了，不知道他好了没有。
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不哮喘了。他在吹箫，泪流满面。
我站在他的面前，不知该怎么开口问。
是问“我可不可以喜欢一个有夫之妇”还是问“我该不该
喜欢一个有夫之妇”？
好像，这是两个概念。
箫声在哭泣。不，是在大哭。
我问不下去了。
我要去问问我的琴友——狷狂怪。
离了很远，我就听到他在弹琴了。琴声里有忧国忧民的
悲痛。
我走上前去。见他披头散发，久违的感觉忽地全涌上来 了。我们有十多年没有一起合奏了吧。记得第一次合奏，还是
先皇大婚时。这一晃，又五十年过去了。
我刚要张口讨个答案时，他的琴弦大噪，“啪”的一声，
弦断了。
弦断谁人听？
我们竟各自怀着心事。
我没有说话，只轻轻撩起他的头发，他已双目失明。
我转身下山。
我打算去看望一下我的姑奶奶——朦胧怪。
她就住在花果山北，离马跳崖的地方不远。
她已经老了很多。
我走上前去，抱住她的双腿，大哭。
她唤起我的名字来：“逍遥啊，你哭什么呀？你的脸怎么
破相了啊。”
“孩儿啊，你家那个玲珑又欺负你了？唉，年轻人啊，不
懂得爱惜对方啊。”
她用双手不断地抚摸着我的脸，那种慈爱让我难以启齿。
喜欢一个人，好像不需要答案。
不，是我不需要答案了。
我什么也没说，转身下山。
回到洞中，我看了一下日历。上面写着：今日凶神：大时、大败、咸池、天贼。忌：探病、开渠、安葬、伐木、问
道、入宅。
17
没有答案的答案，往往是痛楚的。
你知道一个有自由的成年妖怪有多痛楚了吧。
那晚，我特别想喝酒。
我刚把酒倒在碗里时，妩媚怪就推门进来了。
我一愣。
“这几天，你怎么都不在？ ”
“你的脸上怎么回事？她回来了？她抓你了？”
我走过去，猛地抱住她，紧紧的。我自己都有些透不过
气来。
“咳咳，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很久。是不是不想理
我了？?
我说不是。
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声音里带着无限的伤感。
她道：“我很久都没有被这么抱过了。好温暖。”
她又道：“如果，我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我苦笑着： “别说话，感受一下彼此的心跳。”
她娇羞。
18
这天，我们傲来国发生一件大事——王后薨了。九天后
下葬。
那晚，我很悲伤。
妩媚怪来找我。
一见面，她就牵起我的手。
她说：“我们是在相恋吗？?
我说：“不知道。”
她说：“你以前恋过几次？?
我说：“真正的就一次。”
她说：“她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想听听。”
我苦笑：“她已经走了。驾着祥云走了。”
“说具体点。”她道。
“从前，她也是天上贬下来的仙子。之前，她要做的事
情，我都依着她。”
“看得出来，你很爱她。”她的声音里有点醋意了。
“相处时间长了，就会有吵架，就会有情绪。她曾经很向
往我的逍遥，可是后来，她认为我的逍遥是无趣和无聊。”
“而我一直让她修炼，或者陪我琴箫和鸣。她却说，你都
逍遥了，还修什么炼？你想琴箫和鸣，就去找狷狂怪啊。”
“我们都想要彼此幻想中的样子了。太难了。”
“最重要的是没有感觉了。没感觉就像是看到木头人一
样。你应该懂的。”
“后来，她说她想离开一段时间。具体是多久，没说。可
能很快就回来，也可能一去不返。”
“所以，在婚姻里，受伤害的总是付出多的那个。”
“是的，你知道的，在一份感情里，得不到回应的爱，就像是半夜去敲睡梦中的人的门铃一样，那既是一种打扰，也是
一种自我取笑。”
“如果缺爱是一种病，那么，现在的我们是不是在同病相
怜？”她已陷入爱情中不可自拔。
“但愿不是。”
“那你抱抱我。”
那一刻，我紧紧地抱着她，抚着她的后背。月光下，我的
心跳在加速。
19
“我们之所以想向外界寻求被爱，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我
们狠不下心来爱自己。”
“得不到回应的爱，那么，这种爱就是多余的爱。”
“感觉很重要吗？很重要。因为它是爱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三个句子是她离开后，我睡不着时想的。
不一定对，但也不一定不对。
我想，下次和她见面时，我要对她说这三句话。
20
熬了一天又一天。妩媚怪的身影没有出现在桃花潭边。
难道妩媚怪和她的那位吵架了？
难道她一把火烧了洞府？
难道已她离家出走了？
难道，她的爱只是短暂的？
我已爱上她了，怎么办？
21
傲来国的王后下葬的那天，花果山很热闹。终于正常一回
了。大家在路边献花祭哀思。
那天，我有点悲伤，感慨容颜易老，年华易逝。
我没有去凑热闹。我去了桃花潭。我觉得妩媚怪会出现在
那儿的。
她果然在。
我跑过去，紧紧拥抱她，竟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开始吻我，让我有些上气不接下气来。
我的整个身子都在战栗。这种炽热的吻好像还是第一回。
此时的拥有隐隐地有些不是时候。
“感激你，现在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你是我的幸运之神。”
“别这么说。幸运是相互的。”
“我前几天自己去喝酒了。喝了很多很多，脑子里想的全
是你。”
见她这么说，我又紧紧地抱着她，附在耳边说道：“我也
是，我也是。”
“可是，我有些不安。”她说。
“怎么了？你说说。”
她说：“陶仙子要搬走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
她说：“猕猴桃干全烂了，很多猴子在忍受着饥饿。你知
道吗？?
“知道的。”
她说：“我们的花果山在未来的几年内要出现一个魔王。
你知道吗？?
“知道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苦笑。我不能说什么。我不能做一个有思想的妖怪。
她再次吻我时，月光急急下落，水面一片朦胧。
哦，那三个句子，我完全忘记说了。
22
最近，花果山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诡异了。
几只麋鹿不停地撞山。
猴子的毛开始脱落。
妖怪有的单脚跳，有的倒着走，有的横行。
更可怕的是，所有的妖怪都做了同一个梦。梦里，山崩地
裂，烈火熊熊，洪水滔天，魔王出世。
23
妩媚怪把这个梦告诉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大惊。
我说，我周围的妖怪也都这般说。这回，轮到她大惊了。
看来，悲观也并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之后，她紧紧地抱着我，道：“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如
果我们能逃离这个地方就好了。”
我苦笑。
“天大地大，去哪里当妖怪好呢？我好想离开这里。”
她说。
“好像没有机会了。”我苦笑，并摇摇头。
“什么意思？?
“我们没那么多盘缠啊。”
“大不了去乞讨。”
“所有的凶云也都被无条件收回了。”
“凭什么啊，妖怪也要讲道理的啊。”
“妖怪讲什么道理？?
“妖怪讲妖怪的道理啊？?
“可是，走出这座山，我们就不再是真正的妖怪了。再说
了，别处的山未必就接纳我们。”
她松开了我，认真地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没有一点办法了吗？我想和你在一起。”
“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遇到了你。我不想失去。曾经错过
了，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
“因为我，你会留下来吗？?
“会的。但我只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请将我们的故事烂
死在心里。”
“好。”
在她回答的那一刻，我紧紧抱着她。
因为，我知道，我们只能活一辈子。短暂的美好拥有，胜
过天长地久的平淡。
爱，不该是人生的全部意义吗？
24
那晚，我住在洞里，又想了几个经典的句子。
这个世界，多一个值得爱的人，才是幸运。
我们没有爱别人的能力，但我们有被爱的权利。
这个世界会好吗？
25
半夜的时候，忽然，地动山摇，灰尘下落。
我连忙起身，往外赶。
这时，院子里一棵梨树孤独地立着，花枝乱颤……
我是不是又神经质了？
宁公网安备 64010602000777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