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我第一次表白被拒的那晚，青龙告诉了我一个秘密。他说：“猪，别难过。我能体会到你此时的心情，我也有 喜欢的人。”说的时候，夜色正浓。阳台外面正下着密密的雨。东边，青青的山也变得幽暗起来。山下的操场上，昏黄的灯光和雨交缠着，分不清是你淋了我，还是我照亮了你。这时，其他哥们都已熟睡，阳台上只有我和青龙两个人。准确地说，是我先进阳台的。然后，他听到阳台有动静才进来的。
“什么？你也有喜欢的人？”我一愣，忙问道，“是谁啊？"
我这么一愣是有原因的。因为，和我吃饭、上课、洗澡、睡觉甚至上厕所都能一起的人，我竟然不知道他有这个秘密。让我更好奇的是，留着寸头、眯着孙红雷式的眼睛以及嘴唇没 长胡子的山东男儿，他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因此，他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我赶紧问了一句。
“哎，别问了，”他手一扬，“没戏的事。”
“咱俩是不是兄弟？这事你不告诉我？”我对他进行道德绑架。
“这、这真不能说。不可能的。有些事是强求不来的。”
他摇摇头，语带双关。
“是不是男人？连这个都不能说？”我再加码。
他突然一愣，又道：“我连个胡子都没长，还算不上男人，我还是个男孩。”
“让我猜，是你的舞伴？”大一的时候，体育课上学的是交际舞。当时，青龙找了他的老乡做舞伴。跳舞的时候，他们俩牵过手。他摇了摇头。
“婷婷？”大一的时候，婷婷的图书证丢了。之后，她经常用青龙的图书证去琴房里弹琴。婷婷请了青龙吃了几顿饭，青龙又回请了几次。他对她应该有好感。可惜，青龙还是摇了摇头。
我又想起了一个女生。在一次大合唱的时候，青龙对着照 相机镜头眯着眼睛，摆着坏笑，一个女生在做弹他头的姿势，但他还一脸的享受。嗯，长得还不错，可惜不是我们班的。我如梦初醒，忙道： “青龙，你喜欢的是大合唱时认识的那个？"
“不是啦。”
之后，我又猜了几个，他都矢口否认。我讨了个没趣，只好作罢。
他又说：“是不是心情好一些了？?
“嗯。”我应了一句。
“看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鲁迅说的没错。”他竟然拽起文来了。
“先睡了。”我苦笑，抹了一下眼角。
2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久，我仍睡不着。起身看看，阳台上 还有个若明若暗的光点。青龙正对着南边的操场吐着烟雾呢。
于是，我光着脚，走到阳台，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递了一根烟给我。我吸了一口，呛着了，咳嗽了一下，差点连眼泪都挤出来了。我知道，不仅仅是烟呛人，失恋也呛人。
昏黄的路灯下，是一片静寂。
“真是寂寞如雪啊。”他的声音有点沧桑。
“青龙，你这样深沉，我有些不习惯。”我说。
他冷笑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叹道： “翻篇了。”
“无疾而终？”我忙问， “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没开始，哪来的无疾而终？?
然后，他又接着说：“抽完这根，你就先睡吧。我没事，我把这两根抽完就好。”
黑夜中，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手中的烟火，红红的，像是坠落在人间的一颗星辰。
第二天早晨，我走到阳台，看了看烟头，整整有十九根。和他的年龄一样。
3
他翻篇了，可我没翻过去。关于青龙喜欢的人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打算借助侦探，转移注意力，从情伤中走出来。
于是，我开始留意起青龙身边的女生来。以前上课，他都是和我坐在一起的。但有几次，我故意和他分开坐。他倒好，玄幻书一本一本地看，mp4里的歌一首一首地听，再或者就是在纸上画画。笔尖在纸上游龙，展现他作为美术生考上来的特质。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完全没有被“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所砸伤的痕迹。
回到宿舍，他也是一如既往地打游戏、看片、抽烟、串 门、假模假样地拿起《英语四级必考单词》背起来，好像真的翻篇似的。我一度产生一种错觉，当初，他说喜欢一个人，是不是故意安慰我，减少我的痛苦？但看他那晚深沉痛楚的样子，又觉得不会是装出来的。
我不服，打算继续侦探下去，甚至连他的手机都不放过。偶尔，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我就会抢着去接，看看是哪个女生来找他。这样，我就可以知道他的秘密了。结果，有好几次都是女生打电话找我，因为，我的手机没
电了，她们就打到青龙的手机上了。
我仍不服。几天后，我发现他跟邱小霞走得很近。又过了几天，他竟然跟徐双双借了九次的笔。我不是有笔吗？为何不跟我借？有必要这么频繁吗？有情况，绝对有情况啊。可是，情况很快就熄火了。
又过了几天，我好像发现了另一个端倪。上课的时候，他开始用余光瞥着一个女生——黄敏敏。黄敏敏是个温婉文静的绍兴姑娘，刘海儿齐齐，皮肤吹弹可破。不会吧，难不成他也喜欢娇小的邻家妹妹？这有点像是张飞喜欢林黛玉，山东大葱
沾西湖醋鱼汤汁的感觉。顿时，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两首歌曲的混响，一首是《好汉歌》，一首是《茉莉花》。他不该喜欢一个孙二娘式的豪情万丈的壮实姑娘吗？
我奇怪。
4
上厕所的时候，我终于将了他一军。
“拉肚子了。纸用完了。火速送纸来。”他打电话给我。
“那答应我一件事，我问什么，你得说什么。”我预谋。
“好。”他答应了，只是声音有点撕心裂肺，好像是信乐
团唱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的那般。
回到宿舍后，我开始盘问他了。
“那个，你喜欢的女生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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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你怎么还没忘记这件事呢？”他的眼睛终于瞪大
了些。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很难缠？?
“哎，猪，我会告诉你的。这样，这件事呢缓一缓。我告
诉你一个关于你的秘密，而且你还不知道的。”
我蹙眉，一愣：“关于我的？而且我还不知道？?
“对。”他一本正经起来，那坚定的米粒般的眼眸让人不容置疑，“对于你来说，这个秘密很重要，远远比我这件事要
重要。”
“那你说吧。”
“班里有两个女生喜欢你。”他脱口而出。
“什么？有这事？”我苦笑了一下，觉得有点儿荒诞。作为一个瘦弱的男生，竟然有两个女生喜欢，他简直在信口
开河。
“那你告诉我，是谁？?
“猪，太贪心了吧。告诉你，就属于两个秘密了。你自己观察看嘛。而且，这关系到人家女生的清誉，我只能点到
为止。”
“狠，够狠。”我抱拳。
5
自从青龙告诉我这个秘密后，我好像自信起来了。用朱自清的话来说，就是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
眼。山朗润起来了，水涨起来了，太阳的脸红起来了”。
我又开始用余光去瞥谁对我有好感了。
瞥了两天，都快得颈椎病了，还没有发现。
我告诉了青龙，他说： “猪，再耐点心。会看出来的。”
“嗯。”我应了下来。
又过了几天，就在我颈椎要断了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一
点苗头。那个女生是唐瑄。
她身材颀长纤细，皮肤白皙，笑起来的时候，乌黑幽深的眼睛很是迷人。最迷人的是她的两个浅浅酒窝，只要一笑，酒
窝一露，仿佛这个世界都是甜的。
上课的时候，我发现我们俩总是坐得很近。眯着眼睛认真看她时，我甚至能看到她鼻子上的汗毛以及她白皙的脸上泛着
的绯红。
上课的时候，她偶尔会看我。当我的目光和她的目光交汇时，她又忙低下头去。晚霞灿烂如血，我内心翠峦起伏。
我问青龙，他说：“嗯，算上她，就是三个了。”
“妈呀，青龙，你折磨我啊。”我捶胸顿足。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多一个人喜欢你了。二食堂请客。”
说着，他推着我就往二食堂去。
没办法，又是一盘红烧肉和一盘油焖茄子伺候他。
6
既然人家可以“眉来”，那我总要“眼去”一下，以示回
应吧。
去支教的时候，我和唐瑄坐在一起。我给她买了瓶水，并且帮她拧开盖子。她接受了。傍晚回校，我们俩一起吃了顿
饭，相谈甚洽。
第二天一早，她竟然给我带了一杯豆浆，放在我的桌子 上。阳光从窗户照射在桌子上，旁边的她穿着粉红色的羽绒 服，围着雪白的围巾。刹那间，我恍惚了。那种意境太美了。
虽然，豆浆有点凉了，但它仍温暖了我初冬的心灵。
下课的时候，我转过脸来和她说话，她说：“猪，你那眼镜片脏了，我帮你擦擦。”我听了，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便赶紧把眼镜取下，递给她。擦了三四分钟，还回来时，我愣住
了。因为，我发现镜片干净得像是在眼镜店里洗过的一样。
那一刻，我在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有这样的女生在身旁，
夫复何求。
后来，我又和她接触了一段时间，并经常一起吃饭。我觉
得火候已经到了，我要策划，准备表白，便把这些情况一一给青龙说了。
他正一手拧着胡须，一手挤粉刺，咧着嘴道：“猪，不要
再等等了？?
“不等了。”
“打算怎么表白？?
“买一块白色的表，把表放在她的面前，然后说，表——
白——吗？?
“进可攻，退可守。不失体面。而且，还有象征意义。”
他挤好了粉刺，开始两手拧着胡子了。
听了青龙的解说，我心里踏实多了，当然，也信心满满，
比太平洋里的水都满。
本想着那个晚上表白的，结果那晚，到教室时，我看到唐瑄身边坐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生，人家意乱情迷地看着男生，
有点娇羞。我是既没有攻，也没有退，是当场石化。
7
春心荡漾，荡到爪哇国了，彻底找不到北了。我说的是
自己。
“真受伤害了啊。青龙啊，救我。快来安慰我。”放学后，我打电话给他诉苦。因为，他逃了课，回宿舍看尼古拉斯·凯
奇主演的《变脸》了。
“咋回事？又没成功？”他把电脑的音量关小了。
“半道截和了。”听起来，我的鼻音很重。
“好，你到李家小吃去，我马上就到。”说完，他挂了
电话。
我站在小饭店门口等了五分钟，青龙就风风火火地赶过
来了。
入了座，他忙倒了一杯茶给我，道：“慢慢说，说清楚。”
我掏出了手表，放在桌上，将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他接过表来，用舌头扫了一圈牙齿，眉头皱成川字形，咂咂嘴道：“猪，表白反过来就是白表啊。你下次得买个蓝表，意
思就是不要拦。”
我差点要吐血。
“除了抱头痛哭，我该怎么安慰你呢？”他又嬉皮笑脸
道，“哎呀，你也不是第一次了，要稳住。”
“那、那你把你喜欢的人的名字告诉我。”我也用舌头扫
了一圈牙齿。
“唉，你怎么又提这事。那我用其他秘密跟你换行不
行？”说完， 他啧啧嘴。
“你又要换秘密啊？你怎么总是出这招啊？”我不愿。
“这件事也与你有关？”
“又和我有关？那你说。”我惊讶。
“好。给你说啊，第一次拒绝你的人，她被人家给拒绝了。”
“啊？有这事？是谁啊？”
“哎呀，喝酒喝酒。不许问。”
上菜了，青龙开了瓶啤酒，倒了两杯。酒杯相碰，随后，
我们一饮而尽。
“青龙，这好像和我没关系啊。”我说。
“翻篇啊，不许被情所困。”青龙指着我的胸口说，“你是
个胸怀大志的人。”
我下意识地将衣领往下一拉，露出了米粒大小的痣来。
8
我感觉这 “篇”就像山一样，很难翻，我一直没翻过去。
郁郁寡欢了整个冬天的我，一直期待着春天的到来，期待
着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
大二春天，青龙的胡子终于又长出来了。我觉得青龙的春
天也来了，他的野百合要开花了。
有一次，在宿舍里，他语惊四座，道：“春风吹得游人醉，不谈恋爱便犯罪。”随后，他又道：“猪，你要不要‘犯罪’？?
我瞥了他一眼。
又有一回，青龙又在怂恿我 “犯罪”。我一度以为青龙是
内分泌失调。我越来越觉得他有恋爱的兆头了。
有一段时间，我又在 “爱河”的河边遛弯了，连上课和吃饭都没怎么和他在一起了。青龙倒好，也是早出晚归的。出门前，还不忘站在我的镜子前，用梳子认真地梳理着他的寸头。问他话，他也不说，一副神神秘秘加鬼鬼祟祟加神经兮兮的样 子。逼急了，他才说：“事以密成，语以泄败。还请各位大哥原谅。”那一副贼眉贼眼、意乱情迷的样子，就知道他马上要趟
爱河的浑水了。
有一回，他哼着歌进门，摆出膀子，大叫道：“哥回来了，
尔等还不迎接？?
“作为宿舍的老小，还敢摆谱，快轰出去。”
几个哥们儿一起上手，把他给挤出去。他只得求饶：“对
了，哥们儿，有好消息。”我们这才放他进来。
“怎么了，青龙，约会去了？”我问道。
“呵呵，哥忙着呢。”青龙斜坐在凳子上，点了一根烟，
开始吞云吐雾。
“忙着约学妹？是不是有学妹崇拜啊？”老大说道。
“唉，大丈夫岂能为学妹折腰？”他头一抬，一脸邪魅的
样子很欠揍。
“快说，快说！”老三不耐烦了，拿走他的一根烟，一屁
股坐在他的桌子上，双腿晃啊晃。
“我要宣布两个大秘密。”他咳嗽了两声，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我当了爱心社的元老了。这几天一直忙着
开会呢。”说的时候，他眉飞色舞。
这事我知道，隔壁的隔壁宿舍，有个哥们，向学院申请了
新社，名为爱心社。由于人手不够，就到各个宿舍拉人。
没想到青龙背着我们，主动请缨，当了社团的二号人
物——副社长。
这也难怪。老三、老四、老五已经坠入爱河，不能自拔，
我和老大即将被爱河里的水所溅湿眼睛。只有青龙有时间啊。
“切——”我们鄙夷。
“那第二个呢？”我接着问。
青龙道：“我们手里没兵，你们认识的学妹比较多，赶紧
介绍介绍，多多益善啊。”
“屁秘密啊。”大家直呼上当。
见大家要竖起中指，青龙又道：“有那个‘情况’，一定给
兄弟们说啊。”
再次鄙夷的同时，我在想，青龙应该改名为乌龙才合适。
9
创社道阻且长。
青龙在爱心社里并没有待太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好
看的学妹的缘故。
之后，他在宿舍里颓废了一段时间，又萌生了去当兵的念头。前后忙了大半个月，后来，征兵的录取名单下来了，没有他。那天晚上，他很沮丧。宿舍哥们儿陪他去喝酒，他喝了不
少的酒，吐了半夜。至此，当兵的事就再也不提。
过了一个星期，他才恢复常态，打游戏，看007系列，看玄幻书，炸金花，打麻将，烟一根一根地抽。上厕所的时候，
不顺畅时，喊的依旧是我的姓，他才顺畅。
我以为，青龙永远不会变，永远都这样大大咧咧，嬉皮笑脸，自成体系，可有时，我又觉得他有点深沉了。或者说，在某些方面，他更像个哲人。你很难想象，一个爱说爱笑的人和深沉哲人能够完美地合二为一。但他做到了。当然，这个“哲
人”一词是他自己说的。
比如，在炸金花的时候，他说：“稳定压倒一切，发展才
是硬道理。我不跟了，扔牌。”
比如，老大正在犹豫要不要向中文系的一个胖女生表白 时， 他道：“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事物。一旦完美了，就失真了。
我们都是残缺的，我们要看到残缺背后的真善美。”
比如，老三在担心女友考研后会离开自己，他道：“行有不得，反求诸己。如果离开后，彼此的成长和机会都上了台
阶，那就且放手。如果预料分手不可避免，那就在能够珍惜的日子里，尽情地去享受青春。”
比如，老四和女友闹矛盾了，在大发脾气。他道：“你不
要赢了脾气，输掉了最爱你的人。她很爱你的。真的。”
比如，老五要换女友，但又觉得周围的人会指指点点，他道：“如果你害怕流言蜚语，那么，你的爱可能就不是真爱。真
爱似火，能够燃烧所有的明枪暗箭。”老五点头称是。
我说：“那你说，我的爱情什么时候才能到来？”他又是掐指，又是捻须，道：“你的丘比特之箭马上就到。不出所料，三
个月之内，你就会遇上彼此喜欢的人。”
我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说：“你擅长多情。”一语中的。
我浑身一颤，道：“你这到底是佛，还是魔啊？?
他道：“请叫我哲人就好。最好在哲人前面加两个字。”
我一头雾水，道： “加哪两个字？?
“蜜蜂。因为蜜蜂蜇人。”说完，他不由地笑了起来。而
我差点晕倒。
我怀疑他背着我们去哲学系偷听课的。后来一打听，我们
学校没有哲学系。
10
渐渐地，我不仅感受到了他的深沉，还感到了我和他之间有一种疏离感了。那种感觉就像是白雪公主的鼻子上长了一颗榆钱大小的黑痣一般，极不自然。我有些不习惯。特别是在我
遇到了叫我 “达令”的人之后，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这也难怪。一个宿舍里，五个恋爱，只有他没有。
每天，他都是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宿舍，
一个人打游戏，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也
许，他太孤独了吧。
也许，这是他在故意疏离我们。
可我还是喜欢他大大咧咧、满面春风的样子啊。
有一天，我对他说： “青龙，你有点深沉了。”
他从玄幻书里探出头来，皱了一下眉，道： “有吗？?
我说：“我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能感觉到的。你的深沉与
故意疏离，我有点不习惯。”
他苦笑道： “我尽量，我尽量。”
“为了弥补你对我情感和心灵所造成的创伤，你得告诉我
一个秘密。”我有意找他说话，来增加亲密度。
他愣了一下，道：“我告诉你一个，但是，你不许说出去，
也不许再问下去。同意了，我就讲。”
我点点头。
他说：“我们班有个女生被社会上的人看上了。她现在打
扮得时髦多了。这世风不古啊。”
接着，他一声叹息。
11
我失恋了，我再次向青龙哭诉。而且，英语四级未过，双
重打击，直接要了我的半条命。
“人生苦短，先去吃饭。”他又道，“对了，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那就是‘但凡不能杀死你的，最终都会使你更
强大’。”
上了一盘番茄火腿肠后，我问他：“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啊。把你喜欢的女孩名字告诉我吧。我求你了。”
他哭笑不得，脸皱得比苦瓜还苦，道：“为什么你受到情
伤时，就喜欢来问我那件事啊。”
我说：“人生真他娘的寂寞如雪啊。”
“换个秘密行不行？”
“行。”
“告诉你，当初班里喜欢你的那两个女生都找到男友了。”
“这算是什么破秘密啊。换一个。”我苦笑。
“我怕你接受不了啊。”
“没事，大不了咱们一起抱头痛哭。”
他说：“前几天，前面15栋宿舍楼的一个男生从三楼跳下
去了，你知道吗？ ”
我点点头。
“学校公告说是为情所困才跳楼的。其实不是。真相是他进入了别人宿舍，别人回来了，他怕发现，就爬了窗户，结果
摔下来的。”
“这样啊。”我眼睛里充满了惊奇。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据说，有一本日记，是一个女生写给一个男生的。那个
跳楼的男生爱慕那个女生，无意之中知道的。”
“怎么会这样？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那个女生，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快说啊。”我摇摇头。
“唐瑄。现在被甩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的一个老乡告诉我啊。”
“我的脑子有些乱啊。”我抓了抓头发。不，我心痛如绞。
“要不要一起抱头痛哭啊？”他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的酒。回到宿舍后，我也吐了很多，
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那天，躺在床上，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他说了这样大逆不道 的话。他说：“阳光和姑娘，总要选择一样，才能抵挡生活的深
渊万丈。猪，你选姑娘，我选阳光。不许跟我争。”
怪不得，他开始喜欢一个人晒太阳了。
12
爱情真苦，比酒都苦。
吃完那顿饭后，我也加入了青龙的行列。看电影、串门、抽烟、打麻将，只是唯独不看玄幻书。因为，我有了一个清晰
的目标——写书，当个作家。
写书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快乐以及自信心的膨胀。我准备干上一票，在校园里大肆地兜售书。那已经是我认识王姑娘之后
的故事了。
那时，王姑娘对我若即若离，我根本分不清她对我的是好
感还是友谊。因此，我想给王姑娘制造一个小惊喜。
那时，我热情满满，理想满满，以为出了书后，第二天，全校的人都会对我说，瞧，咱们学校诞生了一位作家。我甚至想到了十年后，我开新书发布会，下面坐着的是满满的人，然
后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于是，我多印刷了几百本，把三个月的生活费全投入进去
了。结果，卖书却遭遇了冷场，一度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没有广告，没有知名度，大四的我，幼稚到令人可笑。
我心灰意冷。
每天，摆个桌子卖书，一天卖十几本书，仅仅够两三天的伙食费的。然后，今天青龙请一天，明天老三请一天，再后
面，其他朋友接济三顿。
可是，总不能一直让朋友出伙食费吧。
天气很冷。
只得卖书，硬着头皮卖书。老三负责写海报，青龙负责贴
海报另加招揽生意，特别卖力。
一天， 我站在冷风中卖书。青龙神秘兮兮地对我说：“猪，你赚大发了。有人要买你的书。”说着，他掏出五百块钱，摆
成扇子形状，放在课桌上。
我愣住了：“谁这么大的手笔？这是雪中送炭啊。”
青龙道：“怎么，要对恩人以身相许啊。”
我骂了一句：“滚。对了，买我书的，是男的还是女的？”
“呃，女粉丝。你认识的。”他停顿了一下。
“什么？我认识的？那我要当面送过去。你帮我看着摊
子。”说着，我搓了搓手，开始数书。
“她人在哪？”
“现在在校门口。”青龙道。
不料这时，王姑娘来看我了。
青龙一见，连忙打招呼：“嗨，你来了？贵宾，贵宾啊。”
说着，他连忙把椅子让给王姑娘。王姑娘笑着，点了点头。
青龙又说：“算了，我送去吧。”然后，他又对我和王姑娘
说：“你们俩聊。”
那晚，回宿舍后，我发现桌子上堆满了书。我追问青龙是
怎么一回事。他却道： “我送到校门口的时候，人家已经走了。”
“那她到底是谁？”我问道。
“之前，人家要我保密，名字不能说。当然，不说也是对
你好。真的，我以兄弟的名义向你保证。”
“谁对你好，你自己慢慢悟。”他又说了一句。
我猜应该是王姑娘，但又不确定，于是又软磨硬泡了一阵
子。可他仍是不说，我只好作罢。
13
大四毕业前夕。
我和青龙在宿舍里长谈了一番。谈毕业后选择的城市，谈
人生，谈情感，最后，又谈到了遗憾。
我说：“青龙，很感激你。在我的感情里，你一直是赴汤蹈火。只是，还有个遗憾，那就是，你的最初秘密还没告
诉我。”
青龙叹息，道：“猪，你又来。为何你偏要知道那个秘
密呢？?
“因为，我是一个偏执的人啊。”
“那我用其他的秘密跟你交换，好吗？那个秘密真不
能说。”
“又来这一招。”
“行不行？是关于你的。”
这么一说，我又来了兴趣，坐起身来，便道：“好，
你说。”
他递给了我一根烟，自己点上，然后啪嗒啪嗒地抽着，说 道：“还记得上学期卖书的事吗？当时，有一个人买了你五百块
钱的书。”
“记得啊。那人到底是谁啊？”我吐出了一个烟圈。
“那个曾经叫你达令的人。”他慢慢说出口。
“什么？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我又气又急，继而，
感动和委屈在交缠着，在相互吞噬着。
我咬了咬嘴唇，眼泪夺眶而出。
“我怎么告诉你？因为当时，王姑……”
“别说了，我都懂了。”
那天，宿舍里只有我和青龙两个人，情景和我第一次表白
被拒的晚上有点相似。
只是这次，轮到我开始猛烈地抽烟了。
一根接着一根。 一根接着一根。
窗外，蜻蜓在灯火下飞，青青的山是那么的幽暗。阳台上
的火光，更像是一颗充满心事的星辰。
14
毕业后，青龙回老家工作。
我很怀旧，经常打电话和他聊天。
有一回，我打电话给他，又聊起大学里的事。聊着聊着，
我忽然逗他，道：“今天，我不问你那个人的名字了。作为兄 弟，你得如实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你还喜欢她吗？?
“喜欢。”
“为什么？?
“我和你不同，我擅长长情。”
自此，青龙的秘密告一段落，我的青春也画上了完美
句号。
宁公网安备 64010602000777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