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长篇小说连载32、33、34（作者：张星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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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挖水井的小伙子来了，他骑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刚好夏一可妈在灶房烙馍，热热的就切了一块，他连声说好吃。他说他这几年已经不给人下苦了，买了个设备给人打井，还雇了两个人，平常自己根本就不去，光在外面联系活路，联系好了就让雇的这两个人去干。他问打得井水旺不旺，说还可以，以前你们这里深，但是现在这都不是问题，因为有了打井的设备，啥也不怕了。他还说你们这家人好，以前有机会都路过村口，但就是没有进来过，今天终于来了。哦，娃都快小学毕业了。
      “吃水不忘挖井人。”夏一可母亲说。
      “应该的，咱们是乡党啊！”小伙子说。他这几年挣钱了，烟抽的都是窄板猴。
       他说，以后有时间还过来，叫娃好好上学，咱农村的出路就在上学。
       金水村的路依旧还是泥泞的，下雨需要穿胶鞋。这几年，人们开始养些猪呀、鸡呀，用磨面的麸子喂猪。夏一可家的猪圈在后院，离后墙很远，这里俨然是个小花园。里面种着枣树、花椒树、槐树，还种了几行菜，有小白菜、辣椒、青菜、菠菜等。
     猪圈里养了两头猪，是黑颜色，猪娃是在余力镇的集市上买的，买回来的时候是小猪娃，回来慢慢喂。磨面的麸子每天拌三回，早上，中午，下午，再捡拾一些菜叶子，就这样搭配着喂，一天天猪就长起来了，再加上买回来的一些酒糟，猪就一天比一天长得大，猪毛是黑色的，饿的时候就在圈里不停叫，甚至拱猪圈门，有几次都把猪圈门拱倒了，把外面践踏的到处都是猪蹄印子。拿吃食一哄，就回到槽里了。到了快过年的时候，猪就该出槽了。已给收猪的人说好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来。所以，不等天明，先给猪喂一下，这样就能增加不少分量，就能多卖一点钱。收猪的人问猪喂了没有，回答说没有。收猪的人于是跳进猪圈，这捏一下，那捏一下，猪来回乱跑，跑着跑着就拉稀了。还说没喂，给你说别喂别喂，你看？当然，也不说啥，因为都心知肚明，想多卖几个钱，也能理解。于是，几个人一块，你拽耳朵，我拽猪腿，一会就把猪捆起来，放到磅秤上，就开始称重，这猪争气，膘肥体壮，一下就称了几百斤，就一下卖了个好价钱，全家都很高兴，因为用这钱可以办很多事情。夏一可父亲花90元钱买了一块手表，是蝴蝶牌的，虽然贵了，但是这可以用好多年啊！虽然是一块手表，但那是过往的人生啊，用自己的双手，用自己下苦挣的钱买一块自己心仪的手表，心里也是舒服的很。剩余的钱给娃们家买了些东西，在集市上再继续买几个猪娃子，继续养猪。
    花椒树长得不高，但是根须扎的深，夏一可家几乎都就没有买过花椒，不但自己用，还给街坊邻居用，因为这个花椒好，外面的都没有这个好。未成熟是绿色的小豆时候，就能闻到花椒味道，是那种花椒的香味。用这样的绿色小花椒豆在耳垂上研上一会，就可以用针扎眼，戴耳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农村的孩子也不例外。
    枣树不大，是个小枣树，虽然长歪了，但是结的枣可繁了。枣子不大，但是脆甜脆甜，一般都是等不到成熟就被夏一可他们给摘完了，再要想吃枣子，就要到高家沟去了，那里萘沿上净是些酸枣树，碎碎的，看到那红红的酸枣就摘，吃到嘴里，酸甜酸甜的。高家沟挨着金盆村，是金盆村的地，但是这里一般很少有人来，因为这里是金水南村的乱坟岗，借萘势埋了不少人，碑子栽了不少，有的坟也没有碑子，写的XXX之墓。在乡党眼里，埋人的地方都是阴森之地，一般就是烧纸时候去，平常也没有人去，让亡者安静的呆在那里，不去打扰。
但是，摘酸枣可就不一样了，呼朋唤友，大呼小叫，五六个年级相仿的学生就走过麦子地去摘酸枣，到了地方，也没有人，不仅头皮一阵发虚，但是人多胆壮，不一会也就不觉得害怕了。两个跑到萘上，三四个在底下找个长棍棍递给上面的人，他们在上面扩打，几个人在地下捡拾。由于酸枣树长在萘坡处，在旁边摘枣容易滑下来，酸枣树有枣刺，一不小心就把手划破了，所以从上往下扩打是最有效的办法，虽然也有绿的，但还是红的居多。眼看天色慢慢暗下来，就抓紧时间把口袋装满，往回走。
    一看到酸枣，大人们就说，这一帮子娃去高家沟了，只能说以后就不要去了的话，因为最早这里是有狼的，在五十年代初期还有很多树木，可以说是个大的树林，金水村的大人正在干活着，娃就被狼叼跑了，人们就跟着撵。人没有狼跑得快，四处搜寻找到狼窝，娃还在，完好无损，村人给起了个 “狼不吃”的外号。村里老人说，这娃是狼的娃，人把娃夺过来了，人家他妈找娃来了，这是前世呀……
    村里人都说这老婆子是个迷信罐子。
    高家沟旁有好几座大冢，大冢就是墓子，也就是以前人的墓葬。听金水村的老人说这都是古代的大官修得墓子，墓子里还有看门人，就是为了守护死者的亡灵，也为了不让后人盗取，里面也都有机关，谁去盗墓，就会被暗箭射死。咱北岭下的流沙墓就是这样，五十年代平整土地，取了几车沙子都没有取完，后来就回填了，只有一个洞口可以进入，但是听老人说，这个墓子曾经被盗掘过……
   为了比谁大胆，夏一可和几个同学，有男同学，有女同学，居然顺着坑下到了地下，因为地下太暗，啥都没有，几个人又急忙顺着洞穴的出口爬上来了，大人们说，你们也太胆大了，墓子也敢下去！十来岁的小娃啥不敢，没有不敢干的事情。
    世界上的事只要敢想，就敢干，没有干不了的事情。靠村的西边，是周家坟，解放前几年还是郁郁葱葱，有坟地的规模，占地还不小，还有大型的石碑，有看坟的。因为是金水村人，一直不在家，在村上也没有啥家，老好几辈子，最后就由堡子一户比较穷的接应了这个差事，因为不但每年给一些看坟钱，还可以耕种周围一些土地，也能打些粮食。历朝历代，他不能把咱的坟地没收了吧！解放前几年，每年清明寒食都还有后人来祭拜，解放后的一两年也有后人来祭拜，后来就没有了。平整土地时候，这里的坟冢被推平，碑子被推到砸烂。坟是没有了，但是看坟的这户人家却在这里住下来，繁衍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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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萝，大萝，你屋里得买了个冰箱了？”渤渤问
“就是买了个冰箱。”大萝说。
“那给冰箱里搁得啥？”渤渤问。
“没搁啥，搁得是浆水菜。” 大萝说。
“你把你屋的冰棍、雪糕给咱拿来吃么。”渤渤嬉皮笑脸地说。
“走开，没有的。”大萝说。
     大萝他爸这几年主要在外面给人打机械井，挣了一些钱，家里也盖了二层楼。大萝、二萝、三萝是个女娃，第四个是娃子，就不再生了。大萝平时也不像个女娃的样子，比较邋遢，所以爱耍怪的同学老爱开大萝的玩笑。
“秀兰，我给你把洗衣机买回来了。”
“啥牌子的？”
“双鸥的。”黑白电视场景里的广告也成为同学们玩闹的对象。
      学校周围的涝池水还算干净，扔一个胡基块，就荡起一阵阵涟漪，波纹就一圈圈荡漾开来。隔开的水之间，旁边还有水漫，有几颗柳树就在岸边，有时候，人们在这里用皂角洗衣服，然后用棒槌敲打一阵，再放到水里一泛，脏水就徐徐顺着水渠流走了。夏天隔几天就下雨，所以涝池的水也不脏，甚至没有什么异味，净化了周围的空气。
    学校的大门进去是一个雷锋的画像，每天进学校的第一眼就能看到雷锋，老师说要学习雷锋做好事，做一辈子好事，不做坏事。
索索几个同学没事就爱说他们几个爸打麻将的事情，什么下几个炮，然后就胡了。对于麻将，夏一可连见过都没见过，这些人居然天天都能看打麻将，所以学习成绩平平。老师说，上学来了，你干啥来了！
金水村逐渐有了信神的老婆子们，因为闲着没事，他们礼拜天一块到余力镇的教堂做礼拜。村人并不知道他们信的什么教，说他们信神，实际上信的是基督教。她们叫耶稣教，耶稣真奇妙，谁信谁知道。有时候她们到一处家里去祷告，口中念念有词。村人说，这神神叨叨的，咱不信这，咱信就信菩萨，菩萨是万能的，菩萨就保佑咱。说归说，这些人该信还是信，由于信的老婆子们多起来了，有一二十个，所以渐渐成了气候。金水的头家，也就是负责人，就是一个上了年岁的老婆子，每个礼拜都自己颤巍巍的走到教堂，和众人一起祷告。她们还说，信耶稣教的人死后都会升入天堂，要做善事，不做坏事，因为上帝在看着，上帝无所不知。
金水村的小学，一个班也就二十来个娃，慢慢的升级，从一年级到六年级，虽然不大，但是分门别类。文教局选派的老师几户都呆不了多长时间就走了。金水村的乡党说，这都有腿，在这呆一段时间就到县城去了，咱这离城近啊，是个跳板，说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能靠得住还是村里这些民办教师，虽然待遇不好，但这些老师都精心教着娃们，毕竟也都是村里人，有些是联村的乡党，都低头不见抬头见，不教好学生说不过去。
   上一年级的时候，夏一可清楚的记着夏芸穿一件绿色的小呢子衣服，穿着虎头棉鞋，脸蛋白白的。夏芸的家境好，爷爷是工程师，家里人都在飞机场工作。夏一可感觉夏芸很精致，但是很少说话。夏芸在左边坐着，夏一可在右边坐着，隔着好几个人。夏芸上了一学期就随父母全家转走了，这之后，夏一可就再也没有见到夏芸。夏芸是九奶奶的孙女。
    班里还有一个学习好的同学就是夏花。夏花没有夏云长得好看，夏花长得黑，是班长，也是学习委员。夏花还很泼辣，有时候敢和男同学较劲。夏花的数学尤其学得好，语文也不赖，是班里学习的佼佼者，深得老师们的喜欢。夏花的家里也是孩子众多，她是家里的老大。这些金水村的同学们就一直上到了六年级，有些人上不下去，就没有继续再上，从此就走上了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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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水村来了一辆警车，夏义赫和媳妇都坐上了警车，人们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咋了么？咋把夏义赫俩口子给逮了？”乡党说。
“不知道么，赶快给老大说。”乡党继续说。
“这几年都不招嘴！”乡党说。
“不招嘴也要看啥事情，都啥时候了，天都塌下来了。”乡党说。
     晚上时分，几个乡党都聚在夏义惠家。乡党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谁也没有个主意。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自从盖了二层楼，夏义赫家里的人就慢慢多起来了，主要是谝闲传的、喝酒的。尤其当上队长后，家里来的人就更多了，来了就要招待，来了就要吃喝，这是免不了的，再不行，拿一瓶酒干抿也行。这些人里就有稳稳。稳稳在村北住着，也会一些建筑的手艺，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件事情没有说到一块，两人都动了气，从屋里出来就再也没有回家。夏义赫媳妇就去稳稳家找，人没在，就骂了两句，给稳稳他妈给听见了，两人就骂道一块了，结果夏义赫媳妇就打了稳稳妈一个耳光，晚上的时候，稳稳他妈突然就死了，这下他们家人就不答应了，于是就报告了公安局，于是警车就来了，把他们俩人一块拉走调查去了。
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先到靖宁的看守所看人，看人咋样了，顺便问一下情况，回来再找人说话。就这样办，因为也没有更合适的办法，干等也不是个事。
“这几天，碎女子就不要回去了，刚好和夏一可一块上学。嫂子，这几天给娃把饭做上。九奶那里就看剩下的娃，给娃做饭，不能把娃吃饭耽误了，娃们还要上学。”乡党说。
    在咸宁的看守所里，看守说可以把东西留下，递进去，把这几天的伙食费一交，因为有规定，不能见人。
“咋不能见人？”乡党问。
“这是规定。除非有领导的批条，因为现在事情正在调查当中，不进行会见。”看守所的人说。
“同志，你通融一下，俺从金水村来。”乡党说。
“从哪里来都不行。”看守所的人说完就不搭话了。
“我看，给这人买盒烟去，人家在这就管这个事情！咱就进去看一下，也不影响啥么！”乡党学学把夏义惠拉到墙角说。
“能行不？”夏义惠问。
“买盒好烟，试验一下，咱要办事！”学学悄声说。
夏义惠于是到外面买烟，好烟真贵！
原来也不为个啥，就是在外面盖房的事情，合伙，关于工钱的事，找到盖房的那户把话说开了，就说清楚了，但是没料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这个老婆平时就有麻达，这样一吵闹加上打一耳光，老婆受不了，突发性死亡，这能埋怨谁。夏义赫媳妇是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去。你说没打，这给你赖上，你有啥办法，现在等待法医检验，然后出报告。如果检查结果就是突发性死亡，那就跟咱没有多大关系，咱就是赔个人情。
过了几天，检查的结果是老婆先天性心脏病，因为吵闹，一时气血萌动，属于意外死亡，不是人为的，所以检察机关免于起诉。
堡子里的说话人，也就是六爷，六爷年岁已经很大了，这个话还是要说的。何况，和九爷好了一辈子，都是咱的娃，再说，自己不久也要和九爷团圆了。
说话的结果就是夏义赫给人赔情道歉，给人家行个大礼，人家葬埋人家的人，就是这么个理，二娘到人家灵前给老婆磕个头，就算过去了。大家都接受这个建议。稳稳家也就这样把他妈葬埋了，人死就是升天了，要看开。
金水村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只是好长一段时间，夏义赫家都是门前冷落车马稀。夏义赫和夏义惠的关系恢复了一步。关键时刻，还是亲兄弟们靠得住。
“以后晚上没啥事，把门关早些”夏义惠说。
“知道了，哥。”夏义赫说。
 
堡子外一家正准备卖猪，第二天，猪不见了，被人偷了，可是你说这偷猪，咋连个声影都没有，因为主家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出来，这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喂了一头猪，猪没有了，这小偷也太胆大妄为了。因为这户乡党没有正式的院门，家里也没有狗，所以小偷才有了可称之机。虽然报案了，但是猪能找回来？人能管得了猪的事情！
夏一可和父亲到城里的亲戚家拉回来一条大狼狗，名叫亨特。这条狗体型大，亲戚说，经常给狗喂肉吃，这狗厉害着呢，你晚上就放到院子里，也能看门，早上再拴上，这给咱看门得力。
狗窝就在院子拐角处，花子就被拉到后院子的墙根底下拴着。夏义惠说，礼拜天赶集到集市上卖了。家里头不能养两条狗，花子是家狗，是狗崽子时候就买回来了，这现在要把花子卖了，一颗心里真舍不得。恒特得到来就占据了花子得位置，一个家庭容不得两只狗，关键是时间长了都要吃。
亨特慢慢地和家里人都熟悉了，给吃得是黑面锅盔、面粉糊，几个月下来，倒也把亨特喂得毛皮发亮，象一条威风凌凌的警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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