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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成传》捕虎诱饵 [俄国] 德米特里 叶甫盖尼耶维奇 马尔丁诺夫 著 陈幸欣 译

发布日期:2022-05-01 08:35:31 

  捕虎诱饵
 
 
“闯王”高迎祥起义军营。
     农历巳月的最后几天。中原已是晚春,渐渐入夏,大地百花盛开,苹果树、樱花芬芳四溢。道路上的积水完全被晒干,炙日炎炎,愈发显示出它的威力。
近来陕西局势平静下来,并无什么战事。其中是有一些原因的。一方面,在陕西的朝廷军队数量较少,起义军感到轻松自在。而另一方面,皇帝给大臣下令解决陕西饥荒问题,派出人手专门负责给饥荒特别严重的村镇运去粮食。朝廷还派人疏通道路,把一车车大米谷物运往闹灾地区。
“闯王”下令不许劫持这些马车队,因为他知道,这些补给要是被劫走,那农民们又要挨饿了。他“闯王”岂不是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么!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朝廷这一举措背后真正的企图……
起义军中的分队长先察觉到一些不详信号:手下的弟兄们,特别是来自陕西、甘肃的士兵,每日聚在篝火旁议论的尽是关于老家的事情……他们情绪也日益烦躁,张口闭口总提想回老家过日子。他们说现在家里粮食够吃了,是时候开垦播种了……既然皇帝和朝廷支援照顾老百姓,那还在这儿流血牺牲做甚!闹腾了一阵子,见效了,是时候收手了。
尽管高迎祥和其他将领们一再劝说,说朝廷给的粮食根本不够所有人吃,吃完了,照样挨饿!可劝说几乎没有什么效果,农民们一个接一个溜出营地回了老家。即使逃出去的人占了少数,可给其余人造成的影响极坏。那些留在营地里的士兵们说起逃出去的人,眼里充满了羡慕之情。起义军将领们为了使军中气氛不再散漫下去,开始没日没夜加倍操练手下,还让铁匠们加紧打造刀剑、长矛、弓箭等兵器。
话说李自成正漫步军营中,突然他的目光被一个从军帐里走出的美人所吸引。他曾好几次与这个姑娘相遇,每次和她对视时,李自成都想避开,可姑娘明媚动人的双眸和那挂在嘴边含情脉脉的微笑使他怎么也挪不开自己的眼睛。此美人名佳怡,乃黄虎张献忠夺来的战利品,她的美貌让军中众将领都为之神魂颠倒。底下农民士兵们也色迷迷地盯着她,可她对所有人都鄙夷不屑。几周前,佳怡终于注意到了他,年轻英俊的李自成。其实她常听张献忠嘴里提到李自成,说他种种坏话,可姑娘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觉得他是个真正的英雄好汉,她不相信黄虎张献忠所说的。一有机会,她便在军营中漫步,渴望着遇到李自成。时日长了,黄虎张献忠自然察觉到身边这个女人另有心思。
有一次他紧紧跟着佳怡,只见她目光望向一旁,张献忠连忙盯过去,他的“心头刺”李自成的背影正渐渐走远。黄虎张献忠本来就阴沉冷酷的脸更被他不怀好意的冷笑所扭曲了。他可从未与任何人分享过他的战利品,他的女人自然谁也别想碰。
李自成则几乎把所有的功夫都放在与师父罗阳探讨学习上,他试图传承师父的所有智慧,一方面也尽量让自己抛开私心杂念。他们俩每次一谈便是好几个时辰,讲得主要是朝局和如何治理天下,纵横古今。看得出,老人急于把所有的智慧都传授给他的弟子,因为他病得不轻,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起因是一场风寒,毕竟年岁不饶人,风寒入骨,罗阳日益衰弱。
李自成明知师父一片良苦用心,细细倾听罗阳每字每句,深深刻在心里。一日,师徒俩闲聊时,李自成突然发问说为何天下人,同是中华儿女,同饮黄河水,却不能达成互相包容理解?官僚富贵欺压穷人,穷人则对地主官府恨之入骨……说到底,所有人还不是同根生,在同一片土地上生活!
老人只是笑了笑:“孩子,知道为何孔子的弟子、后人与佛教徒们总是争论不休?”
“不知”李自成诚实地回答道。“听你的口气,似乎道理很简单吧!”
“当真如此!”罗阳微微低头,面带愉悦之笑。“问题就在于那些儒家学者不读佛经,而佛教徒们不识孔子著作。两者皆不明事理,故不辨是非也。”
“那么,你又指何事?”李自成接着问。老人耸耸肩膀。
“常言道饱汉不知饿汉饥,一个王公贵族祖祖辈辈承袭富贵荣耀,一辈子都未体验过宫殿外的日子……他怎么能知晓一个农民或是工匠的困苦?同样的理,农民也完全不懂官僚富豪们的所思所想。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地下。所以说吗,运过来的大米粮食很快会被吃完,治标不治本,根子上的问题依然存在。一切将重蹈覆辙。”
“也就是说,没有出路了吗?”李自成说话声中透出的忧愁让罗阳心里一颤。“所有的牺牲都是徒劳的?他们所有人,”李自成朝帐篷口外面摆摆头,“都是死路一条?”
“我可没这么说”罗阳有些急躁地嘟囔道。“我的意思是,治病要从根子上下手。还记得你有一次曾问过我该如何重建天下吗?今日我就回答这个问题。重建天下须立新君,而欲立新君先应破除其根基。”
李自成猛地跳起来……
“你是说废了皇帝?”
“为何不可?”罗阳挥舞着手。“费这么大的劲儿,要不冲着龙椅去那还有何意义?”
“那么咱们要攻京城了?”
“迟早的事,但还不是眼下。现在该在陕西建立你自己的政权了。”
“在陕西?”
“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吗?还是你认为在一省为政与治理天下不同?老朽可看不出两者有何差别。”
李自成不住地摇头。
“师父,你可真会故弄玄虚……听得我脑袋都晕了……”
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声响。只见张兴撑开门帘弯着腰进来。他这个曾经的屠夫,现在已是威风凛凛的甘肃万人剑队统领,自从他第一次将李自成带到高迎祥的营地那天起,他们二人便成了好友。几年内在刀光剑影中生死与共,当然还有张兴身边那个优秀的弓箭手、诗人李彦,总伴随其侧。李彦这时候也紧跟着张兴进了帐篷。
他们向罗阳、李自成行礼作揖后,便坐在茶桌前。罗阳点火煮茶,帐篷里顿时弥漫开一阵阵醉人的清香。李自成望着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的脸,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你们为何如此表情?”两人对视一眼,随后李彦开口小声说:“张献忠他……”
“他怎么了?”
“他公开抗拒高迎祥的命令。就是那次你处决了姓童的那个贼人之后,张献忠觉得你越权,独当一面。”
“奇怪!”李自成嘟囔着,眉头紧锁。“在我看来,我的队伍里所有的偷盗抢掠之举都受这样的惩处,无人例外,也无人反对……”
“李首领,那是在你自己的队伍。”张兴喝了口热茶急冲冲接过话说:“麻烦的是,这个姓童的贼人不是你自己队伍的人,他是张献忠突击百人团的。”
“唉,是啊。”李彦也点点头,叹了口气。自费出版#自费出版网#自费出版流程#自费出版费用
“现在碰上这种事真不是时候!”罗阳无奈地说“这个姓童的是怎么到我们营地的?”
“当时张献忠的人和我们的前哨一起突袭后返回。他们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营地,而是在我们这儿歇脚,准备第二天早上回去。姓童的几杯美酒下肚后,肆无忌惮了,开始吹嘘炫耀他的战利品……那后来的事儿嘛,你自己也清楚。”
李自成从坐席上站起身,在帐篷里来回不停走动,像笼中之虎。突然他停住脚步,问道:
“‘闯王’呢?他对此事有何看法?”
张兴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抹去他那浓密的胡子上的水滴。
“高首领提议所有人七日后聚集于大堂议事。他已经派出诸多送信的前往十三家七十二营召集他们过来。‘闯王’有意再次将大家联合起来,组建成一支庞大的队伍,进攻京城。”
“简直是疯狂之举。”李自成喃喃自语,一屁股坐到罗阳身边。而罗阳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试图让其平静下来。
“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罗阳轻声说。所有人都惊讶万分地盯着罗阳,罗阳威望之高,他的言语在大伙儿心里几乎等同于真理,因此每当首领之间有什么争议时,罗阳的话便一锤定音。
李自成请师父细细解释此话的缘由。罗阳则深叹了口气,似乎对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有些失望。
“前不久还不是你自己提议要联合起一切力量,制定行动计划,共同抗击朝廷的吗?”
“是我……可是……”
“也是你,曾说过进攻京城时不能让起义军弟兄以卵击石、自投罗网吧?”
“是,师父,可……”
“那么现在又有何异议?首领们会师议事,已是成大事的一半。而他们到时候究竟商议?如何商议?那就看你的了。所以说,你别在这儿瞎折腾,还是好好考虑怎么让这次集会有成效,对你有利。至于张献忠们,更好办,那么多各路首领面前他也不会因为一个手下贼人和你过不去,起码不会显得太无礼。他是真的恨你,孩子,从你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恨你……”
“为何?”李自成扬起眉毛,他的两个朋友也惊奇地盯着罗阳。罗阳不紧不慢地说:
“你们二人皆为才华出众的将领,手下兵力相当,你们都雄心勃勃,年轻好胜。视对方如同镜中之影……一山难容二虎啊!”
“那有什么办法解这个局?”李自成疑虑重重地问。
“破局么?你们二人须立共同目标,然各行其事。”
“老头子,又说深奥含糊的话。”李自成笑起来。
“分,还是合,并非难题!你不是说过四面防御计划吗?”
“没错!”李自成猛拍了一下脑门。“的确,我正想向‘闯王’提这个建议。到时候大家都会有的忙活了……我怎么一下子没想到这一点呢……现在好了,我等不及在此会师呢……”
在一旁的年轻诗人李彦轻声诵吟: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李自成凝望其许久,轻轻颌首。
 
会师一开始就没有高迎祥想的那么顺利。他本来以为凭他的威望以及会师在他的地盘上,各路首领该敬他三分,听取并讨论他关于进攻京城的提议。大伙儿该毫无疑问接受他的设想。难道不是吗?各路起义军首领带弟兄们抗击朝廷,手握刀剑对付皇帝佬儿,那夺取紫禁城这样的想法也合情合理。
高迎祥一直坚信要带领大家成大事,须定崇高目标,鼓舞士气,那手下的人便能精诚团结一致,可事实并非那么简单。多年来中华大地上农民暴动起义不断,起初皆目标远大,然而逐渐队伍四分五裂,各行其事,各有图谋。有的只是想杀官府的人报仇雪恨,有的是想过好自己的安生日子,还有的则安于现状,手里有兵,吃喝不愁,尊荣一方。
他们都不愿意搞什么进攻京城之举,既费力耗时,又冒险。身穿盔甲,手持兵器,内心却还是十足的农民和工匠,大多数人都愿意过安稳的小农生活。
总之,堂会上高迎祥本来一步一步商量夏秋计划的设想变成了众首领各怀“小九九”而争论不休的混乱场面。
大家谁也不想听谁的,只是满眼通红地大声嚷嚷,有时甚至还动起手来。每个发言者都想让其余人信服他的观点,可同时对别人的说法置之不理。在场的大多数起义军首领都赞成只在自己的地盘上继续活动。他们解释说因为他们更了解当地情况和地方官府衙门的复杂关系,更何况他们自己的土地也不能放着无人照看。
极力支持进攻京城的是“马匪”和其他一些来路不明的家伙。他们目的很简单,就是想通过起义大捞一票,要是到了紫禁城,皇宫里抢些金银财宝岂不更妙。这帮土匪无家可归,更无道义可言。
当然,其中有几个首领,带兵打仗能力出众。然而他们毫不掩饰他们对李自成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原因就是李自成绝对不让他们烧杀抢夺。他们听闻了姓童的是如何被处置的,亲眼看到姓童的白花花肠子流出的人,绘声绘色描述当时的情景,接着关于李自成的厉害就传遍各处。
“闯王”高迎祥则一个劲试图回到起初设想的话题来,但一切都是徒劳的。最后高迎祥累得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凳上,闭上了双眼,陷入沉思中,闭口不言,而大堂里吵闹声也越来越小。
突然他身边的少年侍从猛推其肩膀:“首领,首领,你看……”

高迎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双手搓搓脸。令他吃惊的是,此时屋子里竟然鸦雀无声,每个人全神贯注地盯着一个发言者。高迎祥向那堆人望去,只见说话的人正是李自成!

他不慌不忙地在说些什么,其余人围着他倾听,连其死对头张献忠也时不时赞许地点头。
高迎祥竖起耳朵,饶有兴致地想听李自成到底说些什么。
“众位首领,你们想必也已深有体会,陕西甚至是甘肃的田地养不了我们军队多久,而进攻京城不仅需要人力,还需要大量的物资供给。孙子曰:‘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我们的队伍在战场上耗时越长,便越衰弱。咱们的力量在于猛攻和神速。所以我提议如下:我们把队伍分成四路,按照任务不同既定每路人马的数量。其中三路队伍从西、南、北三面阻挡朝廷军队,防守我们的领地。而第四路人马则向东前行,开疆扩土,直逼京城。这样一来,咱们一举两得。留在此地防守的队伍由当地百姓负责补给。当地农民不需要离开自己的土地,而是辛勤耕作,秋后丰收,这样能为队伍提供过冬的粮食。有意攻京城的人皆可加入第四路队伍。这样,我们一路向东,扩大领地,能有足够的田地养活数量可观的队伍,还能扩充队伍。这便是我大体计划。不知诸位同意否?”
只听一片热情洋溢的赞许声从大堂各个角落里传来。“闯王”高迎祥则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心想他没有办到的,李自成却做到了!军队之力量在于团结一致,现在众路人马终于统一起来。
散会后,李自成在住处全神贯注地琢磨陕西东部进军路线,这时有人从军帐外边喊他。
“深更半夜有何事?”李自成卷起地图,不满地嘟囔着。他起身拉开门帘。站在眼前的是守备队长派来的人。此人毕恭毕敬地说:“我们守备队长请您到南门哨岗那里,来了一个骑手,还有个女人……”
“谁啊?”李自成很快把一件长袍披在身上,和报信的人一同走进黑夜。
“首领,他自称是您侄子……他让我转达,说李过前来拜见……”
一瞬间,困惑、疑虑、惊讶,统统写在李自成脸上。他将报信的甩在一边,自个儿没命似的冲向南门哨岗。
远远看去,只见一群人围得水泄不通,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些什么,只听到一阵阵的笑声。李自成停留片刻,随后也露出了笑容。如果此人真的是他侄儿,那个多年来杳无音讯、大家一直以为死了的李过,那么多士兵们的嬉笑也就不足为奇了。
李过这小子满肚子奇闻怪趣,连一只猫狗都能被他逗笑。
李自成一步一步地走向人群,士兵们认出首领来了,便让出一条道儿……人群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威武的年轻人,身穿王公贵族侍卫盔甲,手握缰绳。其身旁一匹黑色骏马上,坐着一位衣衫华丽的年轻女子。她肩上披着一件绣有南部风格图案的斗篷,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盘成厚重的发髻,一根金色蛇形发簪在发髻中闪闪发亮,细看上面还饰有宝石和蓝色釉彩,斗篷下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凝视着周围的一切。
士兵们笑声止住了,李过注意到有人向他走来。他慢慢转身望去……叔侄二人抱头相拥,无言以对。周围人发出惊叹声。李自成突然好像醒悟过来似的,伸出手一把抓住李过的脸颊,仔细端详查看他的脸部特征……
没错,的确是侄儿李过,可他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不是在米脂已化为灰烬了吗?”
李过的脸顿时阴沉下来,他紧皱眉头,深吸一口气,极力抑制住泪水……
“叔叔,我侥幸逃脱。当时我不在米脂县。在此之前几个月我加入一支四川当地一个小王爷手下的队伍,勉强弄点钱糊口,我独自一人在外很难讨生计。有啥办法呢,我除了舞刀弄剑外,其他什么也做不来。我不像你,学什么会什么。所以我不得不靠这点武艺讨生活。我从邮差那里听说了米脂县的事儿。我还得知你和一个老人一起到了米脂县的废墟中查看……叔叔,我找你找得好苦……黄河那一仗我没赶上,然后就在深山老林里到处打听,询问那些战斗中幸存下来的人……就在一个月前有人告诉我您已在''‘闯王’麾下,因此, 我带着秋儿姑娘一同来此寻您。找到您真是欣喜万分啊!”他又一次拥抱李自成。罗阳在一旁细细观察着。
“此事太难以置信了,你不觉得吗?”罗阳紧紧盯着自己的弟子。李自成只是耸耸肩……他仍然对刚才与失散多年的侄子相遇的情景激动不已。“你告诉我,李过是怎么找到你的……你们不是整夜长谈嘛?对了,那个女子又是何人?”李自成搓搓额头,深吸一口气说道:“李过是我兄长之子。我俩几乎同龄,我只比他大半个月。兄长早死,李过就寄养于我家。父亲的堂兄熟读兵书,从小就教我们用兵之道。我们二人从小一起玩耍,情同亲兄弟。当时还在村子里的同龄人中享有威望。然后家里边情况有变,我前往甘肃当了边兵……你应该记得的……”
老人点点头。
“就这样,我和李过二人失散了。我们当时在米脂县废墟中,我就是为他而悲痛万分。在家乡我没有别的亲人了……要是他有三长两短,那我真的在这个世上孤身一人。”
老人大口吸着烟斗,若有所思。
“那么与他同行的那个姑娘……”
“秋儿?”
“正是。”
“他们在四川北部的一家小酒馆相遇的,她是个舞女……秋儿父母双亡,为了养活小妹不得不在酒馆老板娘手下做事。可三个月前一个强盗闯进酒馆,抢夺财物,她小妹在混乱中不幸遇难。李过把那强盗杀了,但老板娘怕强盗一伙人前来报复,便把秋儿赶了出去。于是李过让她一同前行,她便答应了……”
“我昨天注意到秋儿是个机灵的姑娘。”罗阳插了句话,李自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你说她来自南边?”
“不是,师父,她从西边来,她的村子被烧毁、双亲遇害之后来到南边。一路上吃了不少苦。”
老人又一次点点头。然后用烟斗指着李自成的胸口。“让她来见我……”
“她正歇息着吧!”李自成有些犹豫地说。老人摇了摇头。
“叫她来。时间不等人……”
当秋儿走进帐篷时,罗阳立马向她发问:“孩子,你的家人死于朝廷官兵手里,对吧?”
秋儿点点头,脸上写满疑惑之情,随后又把目光投向李自成。李自成只是摊摊手说:“你回答便是。”
“先生,正是。千真万确。”
“那你想过为他们的死报仇雪恨吗?”
秋儿的眼中似乎划过一道闪电,可转瞬间她合上双目。老人等着回复。她沉默着。最后罗阳轻声说道:
“你不用回答我……从看到你第一眼我心中便有数了。只是此番任务凶险无比……”
“我不怕死。”姑娘大声说道。老人扬起手,想让她平静下来。
“你不会死,只要你遵循计划,谨慎从事。”
“我需要做什么?”秋儿抬头看着罗阳,眼里充满了愤恨。“把官府的砍了、勒死或是下毒?听您的安排,在所不惜……”
老人摸摸银灰色的胡子,笑着说:“你的任务便是为你的仇人献舞...... ”说完,便等待姑娘的反应。
罗阳没看错人……
 
西部军营。主统帅大本营。
    西部第二军统帅兵部尚书洪承畴因其镇压农民起义军的赫赫战功,被朝廷众多善于献媚的大臣誉为“暴民的阎王爷”。那天他正听着派出去的密探返回来报告,神情愈发忧郁。几个月来他率领朝廷军队摧毁了成千上万的农民军。对那些暴民,他毫不留情,包括他们的妻儿家人,统统被杀。大家对他又怕又恨。不仅是起义军的人,甚至连一些京城大官也惧恨洪承畴。
洪承畴性情冷漠,办事果断,许多人为此怕他日益上升的威望将左右皇帝的决策。实际上洪承畴本人并不关心名利,他只是按照规矩办事,刻板、公正。
洪承畴此刻面见密探,只见他眼前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个子男人,身穿破旧的工匠服,脸部特征及其普通,脸的一半被头顶上的农民们喜欢戴的那种锥形帽遮盖住。
裤子打满补丁,脚上一双草鞋,从卷起来的袖口和裤脚管露出细细的胳膊和腿——看上去实在狼狈可笑!
 
没有人会相信就是这么一个滑稽的小个儿人,竟然是武功高强的大侠!他能徒手一下子将十几个精干的士兵送到阎王爷那儿。这位周大侠就是这么一个奇人。无人知晓他的真名。许多年前他入洪承畴门下,便将自己的过去和真实姓名抛去,一心一意为他的主人卖命。
多年来,他忠心耿耿,办事麻利毫无差错。他亲手干掉了五十多人,这里不仅有农民军的首领,还有在紫禁城皇帝身边办差的,只要和主人作对,都逃不过他那双索命的手。宫廷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洪承畴更愿意掌握主动。这也是他为何能平安活到不逾矩之年的原因。几个月前他派出刺探前去陕西打听,为何在那个曾战火四起的地方如此出奇地平静。
作为老到的统帅,他明白,两年前的黄河一战,叛军并未被全部消灭。他派出的密探回来报告说侥幸逃走的起义军中大部分都回到老家,也就是陕西、甘肃和四川。否则,那该死的“闯王”的军队又是从何而来?
那些暴民,黄河之战后改变了战术,搞起单个突袭,并且计划得逞,各省州之间交通线路被卡断,朝廷总督军队得不到粮食补给,坐在原地挨饿,有的公开投奔起义军,大多数也无力抵抗,眼睁睁看着起义军猖狂。
地方上的王公贵族们也袖手旁观,他们担心起义军突袭队一夜间闯过来将他们的房屋田产烧成废墟。所以说只有傻瓜才会去冒这个险。但细细分析,此事还有另一方面。起义军如此庞大的队伍,即便是完全掌握了各省领土和必要的资源,迟早也会遇到一系列麻烦,所以他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解散,要么扩充领土资源。简单算下来,几年荒年之后,这些土地养不了那么多饥民和军队,除非是要积极开垦播种。洪承畴听闻有一个叫李自成的人,此人才华出众,两年前黄河之战就初显锋芒,最近听说李自成开始采取军队屯田制度来管理领地。也就是说,他的军队无战事期间,可以自给自足。而且远不止这些!他们甚至分出一些粮食支援周边村里的百姓,为此深得民心爱戴。但唯独李自成是这样的,其他的大大小小起义军首领并没有停止抢夺勒索……就拿张献忠这个恶棍来说……这个枣商的儿子似乎童年穷怕了,现在抢金银财宝好像是要弥补小时候缺失的一切。此人凶恶残暴,杀人不眨眼,连女人孩子也不放过……敌人和自己人都怕他……但与此同时,他的手下敬佩其骁勇善战!朝廷曾好几次试图买通刺客取其项上头颅,可屡次未果。每次都是派出去的杀手自己的人头先落了地。
而眼前刚从陕西回来的周大侠证实了洪承畴的担忧,起义军正准备向东进军。各路起义队伍首领召集起来,带领队伍不到五十万人,还制定了一个统一的行动战略。而就在昨日,他们还互相不对付呢——洪承畴派出不少奸细,不断散布谣言,污蔑诽谤各个农民首领,在他们中间挑拨离间。所以说当他们起初相见时,个个都恨不得掐断对方的脖子,可一下子他们全都效忠“闯王”,愿为其效命。上一次黄河之战以前也这样,可此番聚集起来的队伍数量庞大、力量不可小觑。
洪承畴已派出信使,通报其他各个军队将领,准备从西边和南边两面进攻,一举击溃农民军。周大侠这次功劳不小,捞到那么有价值的消息。
洪承畴站起身来,周大侠立刻跪倒在地……
“周大侠,你武艺高强,无人能敌,此次干得漂亮……不过有一事你还未给本官答案。你能料到是何事吗?”
“鄙人岂能胡言乱语,冒犯大人?”
“那么本官有一问,你如实回答。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是,大人……”
“你说说为何前不久那些农民首领们还在争权夺利,个个恨不得砍了对方,可今日他们能团结一致?我们费了那么多力气,派了奸细散布谣言,按理说应该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形吧?”
周大侠抬起头来,帽檐下一双刺客才有的犀利狠毒的暗灰色眼睛闪着光……
“大人,原因就在于李自成,此人诡计多端,就是他想法子让所有农民队伍联合起来。当中的细节么,唉,我还不清楚。”
“好吧,那这就是你的新任务。本官想知道农民军计划的一切,还有,我要你把那个李自成的人头拿来放到我桌案上。退下吧。去我管家那里取赏金和盘缠。”
周大侠跪拜后,毕恭毕敬地后退,走出了洪承畴书房。而洪承畴终于意识到,他的心病症结归于一个人,此人名为李自成。
 
农民军营地。陕西。
 
高迎祥在李自成和罗阳的随同下,身处山顶,望着一队队数千人士兵的阵列向东,朝河南前行。众将领集会商议后决定,选择洛阳为进军目标。高迎祥打算将河南作为以后攻打京城的基地。
此时为申月中旬,山岗两侧是金灿灿的庄稼地,而远处是绿油油的稻田。多年旱灾之后,这片土地似乎苏醒过来,万物复苏生长,似乎弥补过去几年的过失,请求灾民百姓的宽恕。
只是现在根本无人来收割粮食。打仗的打仗,死伤的死伤,村子里留下零零落落不多的人。
李自成看着这情景,心里在滴血。他深知无人收割庄稼的后果可以与近几年的旱灾相提并论。粮食无人收,成千上万的家庭又要挨饿。这就是为什么他建议在这些地区只进行防御,以便不干扰农民日常生活,让他们起码能安心收粮食。当然,卸甲归田的农民数量不多,但防守需要的人力物力远比进攻来的人少。李自成率领的人马本应进攻朝廷军队,可也转攻为守。
高迎祥用一只手抵着额头,遮挡刺目的阳光,他望向远方,低声说道:“要是我没看错,好像咱们的哨兵抓到了个什么人?”
罗阳坐在马上也向远方望去,然后满意地点点头说:“统帅,正是……他们带着两个骑手过来了。”
高迎祥笑着说:“罗师父,您这把年纪了,眼力不错啊!连我都看不清那么远到底是什么!”
李自成则哈哈大笑:“统帅,我师父会用心看到一切……至少我感觉如此……”
罗阳微微眯起眼睛,谦虚地说道:“不敢当。”所有人都心情愉悦地笑了。
这时,一群骑手来到山岗,其中一个领头的匆忙跳下马,把缰绳扔给旁边的侍从,并一下子跪在高迎祥面前。
“统帅,我们抓住了几个敌军的奸细!他们散布谣言,净胡说些可怕的事儿!”
说完报信的额头触地,等统帅发话。高迎祥一腿跨过马鞍,一脚踩在一个小士兵背上,仿佛走台阶那样下地。那个领头的立即站起来,神情严肃地皱起眉头,盯着抓到的囚犯。
“从他们俩盔甲上的条纹图案来看,这两人是洪承畴手下的士兵。抓到他们,收获不小……”
高迎祥仔细端详着他们俩人的面孔,尽管被打伤,但透出的神态与众不同。不知他们在来的路上跟哨兵说了些什么?
“你是何人?”“闯王”用手指着离他较近的那个士兵,此人有些年纪了,从他脸上诸多疤痕可以看出他饱经风霜。士兵急忙跪下。
“我是洪承畴南翼军队第三千人队的。”
“那你旁边那个人呢?”
年轻一些的骑手也连忙跪地:
“百夫长李双思。”
“你们从哪里来,又往哪里去?”
“我们奉命向湖北军将帅传令,令其在南方、在四川张献忠队伍的后方袭击……切断他与主力军的联系,并一举歼灭。”
李自成走过来,一把拽住那个年岁长些的士兵衣领。
“快快说来,何时何地准备突袭?”
“这个行动两个月前就安排好了,剩下的只需等待张献忠带队伍就位……”
李自成眉头紧锁……
“照你说的,洪承畴早就对我们的作战计划了如指掌?”
“正是……他花了一个半月时间和其他将领们一同策划如何围攻你的南翼军队。”
“王八蛋!”高迎祥气得双手直挥动。“我们军营里竟然有奸细!”
罗阳露出沉重的笑容。
“朝廷的将领们恐怕更熟知孙子兵法。咱们不得不佩服敌军的奸细,所做之事天衣无缝……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
“闯王”猛地转过来面朝罗阳:“有什么法子可想?我带五千骑兵,等朝廷的人自以为快得胜了,我们从后边突袭。还有一条通过车香谷的秘密小道,我们能够争取赢得时间!”
李自成走到他身旁,使劲握住其双手说:
“‘闯王’,我可不会让你独自一人去冒这个险。我和师父罗阳与你同行。”
“要是我没记错,你好像和张献忠不怎么对付。”高迎祥眯起眼看了看李自成。李自成耸耸肩。
“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个队伍的,唇亡齿寒。我说的没错吧?”
“对,说得有理……你们几个,给我准备去四川的行装,这两个人么,好生招待了,然后让他们为我们做事儿……你们不会有别的心思吧?”“闯王”转身问两个被抓的士兵。这俩人如千斤石头落地般松了口气,他们一直听说闯王残暴,还有那个“毒蝎”李自成,听人说他每天早上要杀死一个无辜婴儿,喝血补身。所以今日他们就这么倒霉,落到高李手中……一听“闯王”是这么个决断,他俩拼命摇摇头。
   “行,那我们快出发吧!” “闯王”高迎祥说完便驾马小跑,奔向山脚处。 “闯王”如长龙般的队伍则浩浩荡荡,继续向东行进,前往中都凤阳。
 
 
西部军营。
洪承畴品尝美酒之后就准备就寝,只听在军帐外有动静。此刻一个念头现
于他脑中,那就是他每日身穿盔甲入睡是明智的做法。
他的军帐位于庞大军营当中央,周围都是他的人。要是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接近他的军帐。除了一大帮定期巡逻的,还有洪承畴一百个“豫犬”贴身侍卫,这些人连一只老鼠都不会放过。尽管如此,洪承畴还是警惕地拔出剑……
“谁啊?进来。”他远远地喊了一声,站起身,手握刀剑。洪承畴剑术高超,他知道自己能对付个把个不速之客,所以心中并不慌乱。
门帘被揭开了,一个穿着宽松灰色长袍的小个子男人溜了进来,看上去他并不是什么危险之人。当他看到一把利剑正指着自己的胸口时,他如雕像般一动不动,涂满黑色粘土的脸上表情镇静自若。这个不速之客轻声说:“统帅,夜莺从四川边界带来了消息……”
洪承畴将剑收起,说道:“快快报来。”
“您黑名单上的人将准时出现在指定地点。”
“可要是他另选他路呢?”
“这个事不会发生。”小个子自信地说。“周大侠很有说服力……”
说完这个人双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微妙的动作,分散了洪承畴的注意力,随后转瞬间,等统帅再看,军帐中已无人影。洪承畴拿起桌案上的一个银铃铛,摇了两次。
立马一个睡眼惺忪的巡逻兵跑进来。
“快去通报!集合!让所有千人队将领都来见我,其余的也都做好进军的准备!”
巡逻兵点点头,就飞奔而去。
洪承畴得意地笑了,他过去几个月来费尽心思摆的陷阱,猎物终于快要落网!他情绪高涨,明显有些沉浸在自我陶醉中,现在可以放松放松了,在老赵最近找来的几个新舞女中挑一个过来助兴,比方说那个头上戴蛇形簪子的美人儿……
昨天她翩翩起舞,那眼神啊姿态啊,还有水灵灵的皮肤,把洪承畴的魂儿都勾走了……可这个女子最近总是想找借口脱身!不行,今天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她!想到这儿,洪承畴心花怒放地伸手摇了摇铃铛……
 
农民军营。车香谷处。
 
不知为何,李自成不想走车香谷的小道。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或者说他最近直觉灵敏得要命,只要有一丝危险信号他都能在内心感觉到……李自成望着峡谷两面陡峭的悬崖,上面布满碎石块,而他长长的队伍在悬崖当中阴暗幽深的小路里行走,他寻思着,没有比此处更妙的埋伏地了……
要是那两个被抓的士兵是“死间”呢?这是一场生死游戏吗?他和罗阳师父曾探讨多次,反复斟酌后觉得如果这是一个圈套,那么背后的计谋者是真正的高手。整场戏演得天衣无缝。这不,“闯王”的军队几乎整支人马都到了峡谷中。只需堵住两个出口,他们就将成为瓮中之鳖!
车香谷长约二十里,“闯王”的人一头到达南部出口时,另一头队伍也正好进入峡谷小道中。他们的侦察兵在峡谷两端细察动向,暂时还没有发现什么危险迹象。先锋队伍的士兵们携带缠有麻絮的火炬,一出现什么状况就立即点燃,火炬燃烧时散发的浓密黑烟就能远远向大部队发出警报。此外李自成身边一直跟随着千人精锐队伍,他们随时做好准备,在千钧一发之际掩护起义军首领们撤离。偏偏高迎祥打算在四川长待,所以还带着小老婆和所有的家当上路,现在这千人精锐队伍还要管她的安危。更令李自成紧张的是,带他们队伍来到峡谷的引路人是一个赶牛的,等一到山谷队伍进了小路,他就称家中有急事而准备离开。当然,这个人那么慌张也是有原因的,在他身旁的正是“魔头”李自成。李自成自己对此也早已见怪不怪了。那些不了解他的人只要一听其名,就吓得屁滚尿流,更别提这么一个普通的放牛人了。尽管这样,李自成还是觉得蹊跷,尽量让这个引路的人在他身边。只见他坐在瘦弱的马匹上,不断回头遥望北方。北方,那是故乡陕西,是他们的家。
罗阳这个时候骑马靠近李自成,然后在其耳边轻声说道:“孩子,要是我没看走眼的话,那里山坡高处是不是有什么在闪闪发光?就是左边那个山坡。”
李自成勒马止步,仔细盯着坡上看……太阳当头,刺眼得很,不过也已经慢慢斜向远处的山脉。峡谷两侧仿佛被深蓝色的幕布所笼罩,什么也看不清。可在悬崖顶上……
李自成眼珠子一动不动盯了少时,然后大嗓门一喊:“左右侧,有危险!弓箭手,快,掩护大军!其余的准备防守!”
事实又一次证明了罗阳的眼力,那个闪闪放光的东西正是夕阳照射在某个埋伏士兵的长矛尖上所射出的反光。起义军整个队伍都在山谷中,所以他们是中了埋伏了!
李自成赶紧扬起鞭子,甩出去,一下子套住了那个引路人的脖子,猛地将他从马背上拽下来。这个人瘦弱的身躯一触地,李自成就驾马直扑过来。只见这个人腹部着地,李自成紧紧拉住鞭子,使劲儿把他的头向后拖:“你这个狗娘养的,快说,他们有多少人?”
引路的不断挣扎着,大口喘息着。李自成稍稍放松鞭子,此人用嘶哑的声音说:“至少三万人!”然后歇斯底里大笑。“你们这些豺狼虎豹,今日便是你们的末日!你们就死在这山沟里吧!”
“可你是第一个见阎王的。”李自成一边冷静地说着,一边拧断了叛徒的脖子。随后他急忙向高迎祥挥手大喊:“快,快过来!有埋伏!李过,你带你的百人团掩护左翼!”
幸好多年来,起义军的士兵们久经沙场,可谓不乏战斗经验!刚一响起军令,几千人的队伍就立即从行军阵列齐刷刷地转变为防御站位。敌军的步兵和骑兵在陡坡岩屑上还无法进攻,因为稍不留神就会人仰马翻!可要是沿着峡谷从两头口子处夹击,那起义军就占下风了。
李自成早已发现敌军的骑兵从峡谷两侧的坡上飞奔而下。他明白,此刻起义军几乎所有的人马都已进入狭长的低洼中,他们根本无力正面抗击敌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想到了一个当时唯一能解危局的办法,于是喊道:“”弓箭手,来我这边!”
当朝廷官兵挡住峡谷的出入口时,李自成的弓箭手迅速爬上山坡,占据高位,并立刻向敌军开始射击。
此时,罗阳注意到,高迎祥的马车队被远远甩在后面,来不及到达峡谷的入口。他向李自成高声喊叫,手指着那几辆马车。 车队的人惊慌失措,拼命跑着,一边不断回头看敌军的骑兵,眼看就要杀过来。李自成对手下下令“掩护我!”然后便飞马奔驰,向车队那里赶去。
他估摸着自己能赶到官兵杀过来之前。同时他又高举右手,示意自己的精锐千人队准备进攻。千人队的士兵们一看信号,立马箭上弓弦,李自成又一次挥手,他们便齐刷刷地射出利箭。
冲到马车队的骑兵们没有料到这一招!最前面第一波骑兵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儿,便一个个落马倒地。后面的骑兵压上来,不过他们也遭遇了同样的场面……本以为起义军将束手无策的朝廷骑兵队,连从哪儿发出的飞箭都还没看清就命丧黄泉了!顿时,马车队前面躺满了人和马的尸首,其余的骑兵们见此情形,转身离开,他们可不想白白去送死。
而罗阳此时看到车队最前面的一辆马车上站着一个年轻女子,长发飘飘。她直到现在还未中箭身亡,已是奇迹。罗阳快马加鞭向她奔去,一把将其从马车上拽下甩到身后马鞍上,然后向峡谷出口疾驰而去。马车夫此刻也猛地抽了抽鞭子,马便跑了起来,就这样,他们在“闯王”弓箭手射过来的密密麻麻的箭雨下跳脱敌军骑兵的追杀。起义军的骑兵队在弓箭手掩护下成功撤出,只损失了少数几个人。士兵们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与此同时,高迎祥已经重新布置阵营,当朝廷骑兵追过来时,对付他们的是一把把火铳!火药味还未散尽,一排排长矛兵又肩并肩地冲过来刺杀敌军的人马。长矛兵阵队仿佛一道道厚厚的墙,骑兵一轮杀过来,起义军的弓箭和长矛将他们刺得千疮百孔!一场残酷的正面交锋开始了,双方都不知怜悯二字。
而站在队伍后面的李自成看到,闯王高迎祥此时正紧紧抱着罗阳刚才救出的那个女子。李自成用沾满血的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面带微笑,拔剑而起,冲向了战场。不知为何,他坚信,今日注定上天不会夺其魂……
 
京城。皇宫。
朱由检听完大太监奏报之后,眉头紧锁。尽管王承恩说的尽是一些好消息:东部军统帅洪承畴找到了起义军藏身之地,并已计划如何将其击溃。就在今明两天,“闯王”军队的大部分人马将在车香谷一带被剿灭。“皇上,高迎祥和李自成这两个贼首不出几日即落网……”
皇帝点点头,可心里却寻思着,又是杀人流血的事儿……皇权就真的不能建立在仁和善之上吗?怎么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非要战场厮杀呢?自古至今只有强者为王吗?朱由检想起了他当太子时一位太傅说过的话,太傅说应当听听那些暴动百姓说的话,危急时刻可保江山社稷不被动摇。
“万万不可,皇上!那些暴匪怎可污了皇上的耳朵。”朱由检突然听到太监说此话,不禁耳根发红。显然他思绪如此投入,没有注意到最后几句话他已然说出声来。皇帝心想有必要挽回龙颜威望,于是大声说:“那你说说,除了派军打仗,还有何解救办法?国库消耗巨大,恐怕是无法长久作战的。若不能一举歼灭暴匪军营,也可几年无战事,以整顿朝廷军力,修身养息……”太监急忙点点头,弯下身子,从华力的袍子里掏出一个用朱红色绸带绑着的卷轴。皇帝侧了侧身,欲细听其言。#自费出版一本书多少钱#自费出版一本书需要多少钱#自费出版一本书要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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