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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殇

发布日期:2012-07-01 10:01:00 

(本部长篇小说正在出版中,现节选了几章节手稿刊登在此供大家欣赏)
 
 
 
 
第一章 除夕雪  
                                                    
风如刀,彤云层叠,水瘦林寒。
这是民国25年农历旧年的最后一天,梅林镇的上空,笼罩着一层沉闷的空气,间或传来几声并不喧闹的炮竹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不久,一切又沉寂下来。地上的残雪还没有化完,半空中堆满了浓黑的乌云,东北风夹带着丝丝细雨,冷箭般,把几个嬉闹的孩子,重又赶进了低矮昏黑的茅屋里,梅林镇的大街上,除了几间店铺还有人,几无人迹。
运河水,在天空的映衬下显得有点暗,在埠头的青石板上,却站着一个铁塔一般的汉子,披着蓑衣,手里抓着把大油纸伞,不时眺望着远处的江面,似是等人等累了,脱了蓑衣,放下纸伞,在埠头施展了一番拳脚,脸上蒸蒸的冒出汗气来。江南的冬天是最难熬的,阴冷的空气无孔不入,直刺入人骨髓,仿佛连灵魂都要颤栗起来。时近中午,空中,卷下大朵、大朵的雪花来,远近一片茫然,分不清东南西北,到了掌灯时分,天地间成了一个粉妆玉砌的世界。除夕,就在这大雪纷飞中到来了。而那汉子,兀自站成了一尊雪雕,间或仰脖喝两口酒,挥挥胳膊,踢踢腿。
雪花飞舞中,有寺院的钟声传来,安详、宁静而悠远的钟声,仿佛把人带到了别样的世界。
 “铁牛哥,老爷让我来叫你回去,这么冷的天,又下这么大的雪,小姐和少爷怕是回不来了。”
 “呸!你这乌鸦嘴,看我不掌你的脸。”
来的人是鸿源商号的学徒阿义,长得瘦小,此刻哪敢上前来,只得说:“反正我把话传到了,你不想回去,我这就告诉老爷去。”
 “你敢!快给我过来,回去再打二斤酒送来,不然,以后有你好日子过的。”
铁塔一般的汉子解下腰里的酒葫芦,阿义赶忙过来,拎起葫芦,嘟嘟哝哝地走了。那雪花,越下得紧,一团一团,直砸下来,连眼睛都睁不开。
吱呀……吱呀……
隐隐的有船桨的声音,从幽暗的江面上传来。汉子凝神倾听片刻,一下子激动起来,对着迷茫的江面大声叫唤起来。
 “少爷,小姐,我在这,少爷,小姐,我在这……”
没过多久,一只航船,在团团雪花中露出了黑色的身躯,慢慢靠近了埠头,船还没有停稳当,铁牛就一个箭步跨上了船,与一人正好撞了个满怀,正是少爷龙剑秋。
 “铁牛!”
 “大少爷!”
两只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看你,还是那样冒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一口一个大少爷,叫我大哥啊,我和你,可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再说白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臭规矩啊。”
 “大少爷说的是。”铁牛憨憨的笑了。
 “就知道傻笑,怎么,眼睛里除了大少爷,就没有我这个大小姐啦。”随后从船舱里出来的小姐龙剑梅,挖苦铁牛道,“呵呵,个把月不见,长了脾气了不是?”
 “小姐好!小姐,我是个粗人,不懂礼数,可别和我一般计较,我给您陪不是还不行吗?”
 “呵呵,真是长能耐了,还说自己是个粗人,这样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小姐我才是个粗人啊。”
 “铁牛,等了很久了吧?”大少爷龙剑秋在一旁摇头苦笑,插言问道。
 “近中午的时候就来了,上次来信说你们今天回来,怕来晚了,接不到你们。”
 “你不会看天啊,下这么大的雪,可能早回来吗,你长颗大脑袋,怎么想的?不过看在你今天的表现尚可,我就不和你计较了。走吧,男人怎么也这么唠叨!我可想我阿爸了。”
 “想阿爸是假,想你那个石哥哥是真吧。”铁牛低声嘟囔,怕被听了去,赶紧抓过缆绳,跳下船去,和船家一起把航船固定好。
 “铁牛,船舱里还有一人,怕是病的很重,是我们在半路上捡来的,你把人家背回去吧,一路上,当心别再让人家冻着了。”龙剑秋嘱咐道,“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从运河埠头到龙府,不过大半个时辰,当一行人顶着风雪到府前时,学徒阿义刚要出门,见到众人,大喜,转过身,欢呼起来。
 “老爷!老爷!大少爷、小姐回来了,大少爷、小姐回来了!”
原本冷清的府中,一下子喧闹起来。门楣上方高挂的大红灯笼,把一团红晕照在雪地里,散发着别样的温情。
 “姑姑!”一个小姑娘一路跌跌撞撞而来,扑向剑梅早已张开的怀抱,那是英子。
“铁牛,快把人放到大厅的火炉旁来,阿义,你到厨房,叫人在澡堂里烧好热水。”龙剑秋安排好,一人匆匆往后堂而来。
后花园里,重峦叠嶂的太湖石和四时的花木上,早积满了厚厚的雪,寒冷的空气中,有暗香袭来,一株粗大的古梅树,傲立在眼前,铁干虬枝顶着皑皑白雪,但却遮盖不了那阵阵奇香。
后堂小巧别致,门楣上书行草“墨梅斋”三字,劲力充沛,古朴雅趣。还未到门口,从门内早迎出两人来。
 “剑秋,快来见过你师傅!”龙老爷子身旁,正是碧云寺的慧空禅师。
剑秋忙上前施礼,又给自己的父亲行过礼,把一路上的情况简要说了下,说到半路上捡来一个病重之人时,龙老爷子皱了下眉,转头对老和尚道:“看来,今天得有劳大师了。”老和尚宣了声佛号,三人匆匆到前厅来。
大厅里,炭火红红的,给人温暖如春的感觉。
病人蜷缩在一旁,瘦小的身体上,胡乱裹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布衣,腰里束着条黑色的腰带,头发蓬乱、纠结在一起,脸庞上满是黑色的污泥,已是人事不省了。
老和尚近前来,伸出两指头,搭在那人的手腕处,微微闭上双目,片刻,双眉一抖,睁开眼来,眼中精光一闪,复如古井一般,不见半点波痕。
 “师父,怎么样?”剑秋一旁着急问道。
 “铁牛,快去厨房煮碗姜茶来,多放点姜糖,顺便让厨房熬两碗稀粥来。” 
老和尚见铁牛去了,也在一旁坐下,叹口气道:“这姑娘家,还多亏遇到了剑秋贤侄你,不然,这大风雪之夜,那还有命在。姑娘心情郁结,恐怕是遇到过大悲大痛之事,一时难以排解,加上又冷又饿,感染了风寒,恐怕要多调养一段时间,但最关键的是要把心中的结解开。这世上之人,最怕的是这生与死、爱与恨的痴念解不开啊!一切要看这姑娘的造化了。”
铁牛把姜茶水端来,大家帮着把姑娘的牙关撬开,龙剑梅也不怕脏,蹲下身,亲自拿汤匙慢慢地把一碗姜茶喂完。片刻,姑娘缓缓醒来,看到眼前的姑娘似曾相识,慢慢的回想起在旅店石桥边的事来,在晕倒在地的那一刻,出现在眼前的就是眼前的姑娘。看来,今天自己是遇到了大善人了。姑娘的眼泪,一下之奔流而下,把脸上的污泥冲去少许,露出白皙的皮肤来。
曾经的伤痛,曾经的仇恨,曾经的无望,让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过,麻木、迷茫而不再流泪的她,在这一刻,再一次的泪流满面。
女子“扑通”一声,一下跪在了龙老爷子面前,口未开,泪先流,在灯光下,着实凄楚动人。
众人慌忙把姑娘扶起来。
女子含泪,抬脸面对夜空,凄声道:“神灵保佑!爸爸,妈妈,我遇到了好人了,遇到了大善人了,你们放心吧,你们在天之灵保佑女儿,将来好为你们杀敌报仇!”
 “姑娘莫要行此大礼,有什么冤屈,慢慢讲来。”
姑娘抬起头来,双眼,又涌出泪来。
                             
家乡的天空永远那么高远,连绵起伏的群山,在秋的装扮下,变幻着大自然最丰富的色彩,天地间,仿佛有一只巨大神奇的万花筒,又像一高明的画师,尽情地在大地的胸膛上,在群山的铁肩上,在长河飘曳的裙裾上,涂抹着最热烈大胆的色彩,高粱红了,玉米黄了,西山的叶子醉了。
 “咯咯……咯咯……”她像一只蝴蝶,在秋的盛大而热烈的舞台上翩跹,草丛里,溪水旁,都留下了她的欢笑和快乐的足迹。她躺在大山的怀抱里,阳光的味道让她着迷,让她陶醉,让她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山林里和平而宁静,浓浓的秋味,透过每一片树叶,每一缕清风,每一声虫鸣,把她带到秋的深处,在大地博大的胸怀里,她彻底的醉了。
但噩梦突然降临了。血色的太阳旗,诡异的飘扬在风中,天空在燃烧,群山在燃烧,村庄在燃烧,狰狞的笑声,妇婴的惨叫,殷红的鲜血,焦臭的气味,狗的狂吠,风的怒吼,渲染成人间地狱!阳光黯淡了,森林沉默了,溪水干涸了,膨胀的野性和兽欲让大地含羞,让天空窒息。
血红的残阳下,当她回到村里时,面对的是焦黑的断壁残垣,面对的是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体,燃烧的火舌,呛人的浓烟,刺鼻的血腥味儿。她的家毁了,双亲躺在血泊之中,眼儿是睁着的。风儿的铃铛哑了,溪水的欢鸣哑了,小鸟的啁啾哑了,她的声音也哑了。
   “爸!妈!”她的哭声混合着天地的悲鸣。
   最后她哭得没有力气了,迷迷糊糊中,她看到了天国中的父母,善良的眼神是那么的悲伤,是那么的愤慨,又是那么的忧郁。父亲是乡里最有名的读书人,是最有学问的人,但父亲再也不能用他宽厚的手掌,牵着她的小手,抚摸草木书香了;在她的心中,母亲永远是一个最迷人而温暖的梦,一个可以包容她所有的不足和任性的怀抱,如今这怀抱变得冰冷,在黑色的血迹中,凝固着浓浓的悲凉。家没了,家毁了,而她居然还活着。
她睡了,又哭醒了,后来她哭麻木了,掩埋好父母的尸体后,她离开了家,她是那么的弱小,但仇恨的火苗一直在她心头燃烧。她扮成了乞丐,一路向南方去,站在秋阳下,她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家乡,那个群山围绕,曾经富庶美丽的山村。此刻,她仿佛又听到了豺狼的狞笑,记忆的闸门刚一打开,泪水一下子决堤而出。
客厅里弥漫了忧伤,众人无语。
剑梅眼底红了;剑秋、铁牛双拳紧握,胸脯不住起伏着,眼睛里蹦出了火星子;龙老爷子和老和尚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如黑铁一般。
 阿弥陀佛!看来我老和尚晚来不得清闲了,姑娘放心,这个仇,在座的都会把它放在心上的,大不了我和尚不做了,也要帮你把仇报了。”
“姑娘,切莫伤了身体,这个仇,总有一天会报的。”龙老爷子安慰道,“现在国难当头,民不聊生,姑娘就在龙府住下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谢谢老爷!谢谢师傅!”
姑娘抹掉脸上的泪水,脸色坚毅起来:“我姓梅,名英,因在冬天出生,所以父亲给我起了这个名字,今年18岁了。”
 “我的名字里也有个梅字,妹妹,我们可真是有缘啊。”剑梅高兴起来,一把抓住梅英的双手,“我叫龙剑梅,以后我们就姐妹相称吧。”
龙老爷子安排人手,剑梅亲自陪着梅英姑娘到后院去了。
而雪还在下着,屋瓦上簌簌声响。也许是因为人世太多的丑恶与痛苦而不忍目睹,要用这厚厚的圣洁的雪花,遮盖这饱尝屈辱的失血的大地。但民族的屈辱,人世间的血泪,能遮盖住吗?这块土地上,有着亿万善良而淳朴的百姓,千百年来,默默的忍受被压迫、被奴役、被凌辱的命运,把所有的希望和幸福,寄托在虚幻的神灵和强盗、魔鬼的良心未泯上,而强盗与恶魔,他们会有良心吗?面对强盗与恶魔,我们不需要眼泪,更不是摇尾乞怜出卖国格与人格,而是要握紧我们的拳头,亿万双拳头握起来,那是谁也不能忽视的伟大的力量!就如这红红的炭火,只要燎原,自然会烧出一片红彤彤的新天地来。
大厅的门,忽然呀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人裹着风雪闯了进来。
众人一愣神,英子眼尖,早迎了过去:“石叔叔,石叔叔,你答应我的瓷娃娃呢?”
众人细看,却是顶着一身雪花的广义。
广义忙和大家打过招呼,见到老和尚,忙上前行弟子之礼。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盒,小心翼翼地递给眼巴巴看着他的小英子,嘱咐道:“小心捧着,别摔坏了。”
小英子乐滋滋的往一边去了,手里捧着的,却是一套惠山彩绘泥娃。
剑梅从后院回到客厅,见到广义,脸一红,紧盯着眼前英姿勃勃的年轻人,娇嗔道:“这么个大雪天,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广义正想回答,一旁的龙老爷子问道:“怎么样?戏班见到没有,莫老板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回伯父话,莫老板和戏班都见到了,戏班现在无锡的周家大院,周老太太80大寿,又爱看戏,所以请了戏班过去热闹热闹,要唱十天的大戏。不过莫老板说了,那边的戏一完,他们就雇船过来,一定误不了的。”
 “爹,让广义兄弟先坐下再说话啊。”
 “唉,看来我是老糊涂了。贤侄,快快过来坐下说话,你们不在的这个把月啊,商行还亏得有贤侄帮忙。”
 “哪里呀,都是铁牛哥做的多,我只是帮把手而已。”广义的脸红了。
剑梅在一旁,心里乐滋滋的,嘴里却不饶人,挖苦道:“呵呵,还真看不出来,帮把手,就能让我爹夸赞一番。我大哥做了那么多有头有脸的大事,也没见我爹当着大家的面这么夸过呀,大师你评下理,这公平吗?”
 “阿弥陀佛,你这鬼精灵的丫头,怕是心中乐着吧,这个理我可不评,都是自家人啊,就不说两家的话了。”
哈哈哈……
众人都笑,广义也跟着傻傻的笑。剑梅红了脸,恼怒地瞪着广义道:“你个傻子,跟着傻笑什么?”广义一愣,明白过来,脸也跟着红了。
“老爷,少爷,酒宴好了,厨房问可不可以开席了?”阿义从后面转出,开口问道。
 “好吧,开席,让我们开开心心地吃个团圆饭。只可惜剑华不在,有他在,就更热闹了。”龙老爷子所说的剑华,正是龙家二少爷,此刻在英伦三岛学习,这中国的年夜饭,怕是吃不到喽。
趁着开席前的忙乱,石广义偷偷的捉住剑梅的手,把一个小纸包,塞到她手里。那是广义在无锡最大的商号里,精心挑选的一方丝帕,蓝湖色的底子,上面绣着怒放的腊梅,花枝间是两只伴飞的喜鹊。
广义,沉浸到过去的回忆里。
那是芦花盛开的最盛的五月,运河边的码头上,空气里弥漫着苇叶的清香,在江水中摇曳的芦苇密密地占据了一大片江面,晶莹的露珠挂在苇叶尖上,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
窘迫而艰难的生活,像钢铁般坚硬,时不时冷冷地从黑暗中浮现出来。生活,永远在希望与失望中纠结着,现实虽然是清贫而痛苦的,但未来,仿佛是那个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的梦,一次次地,向他投来媚惑的眼神,在他的躯体里,激起一股股青春的热流来。
他和她,在不同的人生轨迹上运行着,经历着不同的人生,有着不同的目标,却因为缘,坐着同一只渡船,回到了他们共同的家乡,同时站在故乡的风里,因为命运,突然的相逢。
站在拥挤的人流里,第一眼,他们就铭记住了对方。
那一刻,两颗心,像露珠一般凝望,没有话语,没有拥抱,只有最纯净的无声的交流,无声却辉煌,那是生命的华章,是眩目的光华,是露珠从叶尖跌落的幸福的震颤。那一刻是如此的短暂,短暂到如一抹微风的叹息;那一刻又如此的漫长,以至于他后来要用一生来咀嚼和回味。
站在人群中的她,梳着齐耳的短发,穿了一件月白的镶着粉红花边的对襟短衫,下面是过膝的绿绸长裙,她的美丽,犹如盛开的一朵白莲,在满是青灰色的人群中,分外的夺目。这美,让他目眩,让他自卑,让他止不住一次又一次地抬头,偷偷地用眼睛的余光,吮吸着美的芳华。这是他青涩的人生中,最为动人心魄的一次经历,像夏夜墨蓝的天宇中掠过的一颗灿烂的流星。他多么希望,这幸福的一刻,永远的停驻啊!
 “嚓”的一声,那一刻,他仿佛被点燃了,站在阳光下,听任内心翻腾起灼人的火苗来。
 “傻子,又在犯什么傻啊!”剑梅偷偷的踩了下广义的脚,广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乱中,脸又红了。
家!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目中,永远是最温暖的、最让人牵挂的一个字眼。而在这国难重重的除夕夜,中国人一年中最美好的除夕夜,又有多少欢笑、多少喜语呢?
                        
年夜饭,在温馨中开始,又在温馨中结束。雪落在屋瓦上的簌簌声这时却停了,北风夸张而骇人的呼啸声,也慢慢的转成呜咽,最终,连一丝余音,仿佛也沉寂了。
汽灯高悬在了古梅的虬枝上,在白雪的映衬下,照得园内如同白昼。风完全停了,黑暗的夜空中,偶有细小的雪花还在飘落。
主仆、师徒几人来到后园子里,大火炉子,也被铁牛抱到了园中的假山脚下。烹茶赏雪,却是大师慧空和尚的建议。
火炉上的大陶罐里,融化的雪水开始滋滋做响,俄而冒出腾腾的白汽,沸腾开来。慧空教人把陶罐拿下,放到旁边的一张木几上,隔了片刻,才用来泡茶。慧空和尚亲自动手泡茶,茶是好茶,冻顶乌龙,可是台湾省出产的乌龙茶珍品,其制法近似青心乌龙,但味更醇厚,喉韵强劲,高香尤浓。因产于冻顶山上,故名“冻顶乌龙”,此茶清香可口,醇和回甘,气味奇异,成为乌龙茶中风韵独特的佼佼者。
刚把茶泡上,雪园子里就弥漫了一股清香,和隐隐传来的梅香相映衬,别是一番境界。茶汤灿烂如金,勾起人们无限的遐想与情思来。
广义和铁牛对茶知道的不多,对小口品茗更没有什么爱好,总觉得大碗喝茶才来得痛快。
老和尚在一旁看出了端倪,笑道:“喝茶,可见一个人的心性,可不要小看啊。茶即禅,修禅养性,可都要在小处入手啊。心静方能生慧,才能有大智慧,佛家的坐禅,道家的入定,追求的都是同一目的。年轻人血气方刚,更应该在微小处磨砺自己。佛说一粒沙一世界,一杯茶何尝不是一世界啊,人生的各种滋味,尽在其中啊。自然孕育了它,从鲜嫩的茶芽到这杯中茶的过程,不是苦尽甘来的人生的诠释吗?生命死去,重又在茶汤中获得新生,犹如凤凰涅槃,追求的不是人生的新境界吗?”
“师傅拿茶来说理,说得真是好啊!茶如人生,苦涩中见甘甜,可人生的苦味永远要多于甜啊!”龙老爷子插话道,“就像这乱世,该给天下的百姓,带来多少苦涩和伤痛啊。”
 “外面的世界可不太平,许多地方闹起了刀枪。听说北边,又要和日本人打起来了。”龙剑秋锁着铁眉,把一个月来的见闻,简略的叙述了一番。一干人联想到梅英的遭遇,四周的空气冰冷而沉重,像有块磨盘,压在每个人的胸口,几个人一时间沉默下来。
 “米价可是天天涨,‘昌茂’行的价格,就比我们定得高,”广义想起这两天柜台帐面上的亏损,犹豫道,“如果仍按我们的现价来出售的话,我们的本钱都拿不回来啊”
 “民以食为天!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龙老爷子神情悲壮,决然道,“我龙家能有现在的一切,还不是受惠于乡里。钱财本身外之物,在乱世之年,就是倾家荡产,龙家的祖训可不敢违背啊!”
 “哈哈哈,好,没想到大哥如今还有这等豪气和心胸,枉不相识啊。”老和尚转头面向广义,面容严肃,“今后龙家的天下,不,天下人的天下,该由你们年轻人去打拼啦。今天的话,希望你们能够铭记于心,不可忘怀。”
这个晚上的谈话,广义一直不曾忘怀。直到解放后,从朝鲜战场归来,重回故乡,站在龙家颓败、零落的残垣断壁前,面对古梅焦黑奇崛的枝干,耳边仿佛还萦绕着龙老爷子当年那斩钉截铁的话语。
 
                           第二章 莫老爷子的弦
 
阳光灿烂如金,春花烂漫如雪。
石娃子喜欢春天。虽然脑海里还留着冬天的影子,茅草屋檐下的冰凌,在日光下是那么的晶莹闪亮,风,挥舞着轻柔的手指,弹奏着这架空灵的古琴,叮咚作响。残雪已经消融,泥土已经滋润,草芽已经悄悄地钻了出来。初春的阳光暖暖地照着身上,草坡、田埂、河畔,已经有蓝色的小花点缀了,这个时候,茅草的新芽开始从泥土中钻出来,尖尖的,像针一样,把它拔下来,小心地把它剥开,把嫩白色的草茎放到嘴里,细细的嚼,能尝到一丝淡淡的清甜和香味儿。这是春天的大自然给孩子们带来的盛宴,这对于每个小孩,都是心照不宣的秘密。每当夕阳在山,袅袅炊烟升起,该是在外面疯了一整天的孩子们回家的时候了,衣兜里,常常塞满了茅针,甚至在睡觉的时候,也要放到枕头底下,被窝里,整个晚上,睡梦里都是那甜甜的青草味儿。
梅林镇,这个江南小镇,在早春微寒的空气里,在开始变得温润的阳光下,如一个甜美而慵懒的美人,在淡淡的烟霭里,伸展开柔软的腰肢,用纤纤素手,把点点胭红、粉白,点缀在山涧旁,河岸边,农家的院子里。处子般的幽香,随着春风,潜入到乡人甜美的梦里。梅林镇,顾名思义,该是以梅得名。小镇依山傍水,山不甚高,但满山青翠,空灵秀美。一到春天,山色凝翠,新茶吐绿,群芳烂漫,满山含香,尤其以梅花而闻名远近,故取名梅山。而穿镇而过的运河,如同一条白色的飘带,缠缠绕绕,一腔柔情,全寄托在流水的心曲里。
此刻,迎着雨后鲜润的朝阳,石娃子紧跟在二叔的身后,心底里怀着莫名的激动和好奇,因为今天,他们要去的是龙家,是梅林镇里,最富有的一个家族,也是最有名望、最为神秘的家族。每年的元宵节,龙家都要在兄弟山庄前广施粥棚,在龙家的戏院子里唱大戏,闹元宵,该是比除夕还要来得热闹呢。
在梅林镇,流传着许多种说法。有的说这龙家的祖辈曾经是清代的探花,世代为官,后来弃官经商,成了当地首富,平时的地方官员多与之交往,在上头的口碑不错;也有的说,这龙家的祖上是占山为王的草寇,靠打家劫舍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曾遭仇家索仇,两败俱伤,后良心悔悟,结了善缘,大施不义之财,立下了扶贫济困的祖训;还有的说,这龙家人表面上读书识礼,温雅潇洒,但却是武林世家,家传绝学,一度名震江湖。三十年前,曾有一手拿铁钵的云游僧,登门讨教,最后和龙家少主人,也就是现在的龙家老爷打成了平手,成了莫逆之交。
这些传说,石娃子常常不止一次地从爷爷酒后的故事里听来,特别是龙家少主人和云游僧的比武,更是讲的惊险刺激,绘声绘色。这一夜,他甚至比一夜未睡的二叔还要来得兴奋。脑海里,满是一黑一白飞来飞去的身影,还有十来个拿着棍棒在一旁吆喝的家丁。临近天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那天,石蛙子被广义安排到粥棚帮忙。
莫家戏班子,是在元宵节前最后一天的午后,从无锡乘航船,来到梅林镇的,披红挂绿的在街面上一走,把个梅林镇,喧闹的不成样子。小孩子们在人群里乱窜,搞得鸡鸣犬吠,看得石娃子的心头痒痒的。
梅林镇是个古镇,依山而筑的明清古居,还有残存的几幢宋代的构件,无不体现着它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文化。这里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有侠义之风,有尚武的传统,随处可见乡人的家前屋后,放着粗陋古朴的石担、石锁和石臼。那石臼呈圆锥形,倒放在地上,是练武之人练腕力和指力的。
一年四季之中,最美的是满山梅花悠然独放的早春,而最热闹的却是正月十五的庙会了。
在石娃子的心目中,庙会是他一年中最最渴盼的,是种种神奇、怪诞纠缠在一起的梦境,是调动了他所有感官的一次盛大的演出。在天地之间,梅山就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所有过去的、未来的、现实的、虚幻的故事,都将一一上演,所有的色彩,所有的声响,所有的形状,所有的欢笑,所有的眼泪,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恐惧,无论卑微还是高尚,都将在这个巨大的舞台上,找到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更令石娃子念念不忘的,是那神奇莫测的马戏,那调动了一个少年人巨大好奇心的马戏,在他的生活中,比遥远的星空,更令他入迷。因为星空尽管美丽神秘的让人停止呼吸,但毕竟遥远而不可触及,而马戏,却常常是可以近观甚至可以触摸的。
马戏的表演常常和武术、魔术表演紧密结合在一起,翻筋斗,跑马,硬气功,踩云梯,既惊又险,常常博得众人的一片叫好声。更令石娃子瞪大了眼睛的是魔术,其中的喷火和吐彩纸表演,让他如痴如醉,回味无穷。表演者常常先来一套江湖说辞,把观众的胃口吊得高高的,口喷烈火的表演刚完,在人们的惊叫声中,表演者又令人惊叹地从嘴里连续不断地抽出色彩艳丽的长长的纸条来,那跳跃的纸条画着一个又一个圆圈,缤纷艳丽的色彩,回旋盘绕的线条,出神入化的表演,把石娃子陶醉在梦境中。
从正月十五到正月十八,庙会一般要持续三天多的时间,那段时间,是石娃子人生中最灿烂的日子,各种新鲜事物,让他目不暇接,平淡的日子常常被各种各样的惊喜所打破,以致过后,满心里是那挥之不去的惆怅。
春光中,桃红柳绿下容光焕发的梅山,变成了一个妖娆多姿的舞女。山上山下,处处张灯结彩,普通的农家也在家里设祭品,焚香烛,祭奉菩萨、神像。而庙里的神像一般要扛抬出巡,称出会。前由头行牌执事仪仗开道,继有大彩旗,哗啦啦的在风中招展,然后是传统的马灯,以及妆饰古戏人物的高跷,踩高跷者穿着大红大绿的花衣,做一些夸张的表情和惊险的动作。还有荡湖船杠头太保轿看马看轿等。更有“臂锣”,是把一面大铜锣用绳子系住,绳子的一端系有铁钩,表演者表演的时候,把铁钩扎进手臂中,一路神情亢奋地敲打过去,在“哐哐”的锣声中,挤在人群里的石娃子每每看到,常常头皮发麻,而围观者欢声如潮,如痴如醉。
 
金黄的月亮挂上了树梢,大红灯笼装点着整个园子。进了龙家大院,在假山、池沼、屋宇间穿来穿去,在花树、竹林掩映下的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上绕来绕去,石娃子有点儿不辨东西南北了,只知道这院子很大,房间很多,进了园子里,嗡嗡声阵阵,黑压压一片人头。
眼前一亮,一个高高的空空的戏台子出现在面前,石娃子压抑的心情,才随之开朗起来。戏台子后是一面青砖白墙,旁有一小门,用布帘子遮着,白色的墙壁中间,用青砖雕刻了一个大大的倒着的“福”字,旁边祥云缭绕,还有五只飞舞的蝙蝠,无不活灵活现。而其他三面却都敞开着,飞檐画栋,红红的粗大的立柱支撑着整个屋顶,戏台子的地面,全用宽宽厚厚的木版铺着,旁边一侧,有台阶方便上下。靠台前,十几张太师椅一溜儿排着,却没有人。
四盏汽灯,高挑在舞台的四角,照得台上亮如白昼。
莫家戏班子虽然是个草台班子,班子里人多的时候,也有二十来人,多年来一直在各地巡演,倒也挣了不小的名气,这两年莫家的二丫头,渐渐地崭露头角,风头盖过了原来的当红花旦。主弦的,却是莫老板本人,身貌瘦小,但骨骼清奇,一把二胡,真个是石破天惊、鬼哭神号。多情处,如缠缠绵绵的一湾江水,如怨如慕;悲伤处如猿哀万里秋,浊泪滔滔;激愤处如九天银河垂天落,白浪滚滚。
来看戏的多半图个热闹,懂戏的却并不多。
一时间,丝管声起,吹的、敲的、拉的、弹的,全热闹起来了,生旦净末丑一一登台,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不知不觉的,原先的那十几张太师椅早坐满了人,都是一些地方豪绅,商贾名流之辈,龙老爷子居中,广义和剑秋陪侍一旁,广义不懂戏,显得有点局促不安。石娃子和小英子混熟了,早不耐烦,由铁牛带着,往后院去了。
昆曲节奏缓慢,轻柔婉转,唱腔圆润柔美、悠扬徐缓,吴音软语,许多唱词其实就是婉约凄美的诗词。广义不懂戏,渐渐失去耐心,见那台上一老年男子咿咿呀呀地唱,却有一种永不停息的劲头,到最后,终于下去了,却换了个人上来,翻了一阵筋斗,博得众人的喝彩声,园子里的空气活泛了些。
耳畔呵气如兰,广义转过头来,不知什么时候,剑梅来到了自己身边,此刻正紧挨着他,黑幽幽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如两颗黑宝石,闪着熠熠的光,广义更加局促起来。梅英也在一旁,经过半个月的调理,白皙的脸颊上渐渐有了血色,见广义扭头看她,脸上一红,忙扭过头去。
弦子声又起,一入耳,却有着说不出来的悠扬、舒坦。檀板声声,从后台传出悠扬婉转的戏词来: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却告了相思回避,破题儿又早别离。听得道一声去也,松了金钏;遥望见十里长亭,减了玉肌:此恨谁知?
……
这忧愁诉与谁?相思只自知,老天不管人憔悴。泪添九曲黄河溢,恨压三峰华岳低。到晚来闷把西楼倚,见了些夕阳古道,衰柳长堤。
……
   四围山色中,一鞭残照里。遍人间烦恼填胸臆,量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这一出,唱的却是《西厢记》第三折。广义不觉呆了,直到丝弦声停,台上人去了多时,轰然叫好之声方起。这是谁呢?众人猜测,那扮相、那身段、那唱腔、那份娇媚、那份闲愁,似过去的白牡丹,却又在白牡丹之上,别有一番清雅的风韵在里头。
剑梅悄悄的捅了下广义,语气中带了点醋意道:“那个莫家的姐姐,你不是早就认识了吗?昨天来了,人前人后一口一个哥哥的叫,不如干脆去认了人家做干妹妹也罢!”
 “我……”广义脸红,意识到自己刚才一定失态了,可满院子的人,哪个不如此啊,面对心上的人儿,广义总是那么的笨嘴拙舌的,刚张口,话头就被剑梅抢了去。
 “我什么我,看来说到了你的痛处了,我怎么这么的命苦,从小就没有妈妈疼,现在……”剑梅说到伤心处,眼泪挂到了睫毛上,一颤一颤的。
广义越发的说不出话来,只好伸出大手,悄悄的捉住剑梅柔滑的小手,用力的握了握,什么情意都在里头了。剑梅挣了几下没有挣开,只好任由广义握着,小脸儿却慢慢红了。
这时,台上,多了一个老者,穿件青布直褂,手拿二胡,在台上微微作了个揖,在方凳上坐了,调起弦子来,声不甚响,不成曲调,却盖住了满园子的嘈杂声,四下里,一下子沉寂下来,却是莫老板本人,看来是压轴戏了。片刻从后台又上来一个姑娘,素衣打扮,全不施脂粉彩妆,犹如清水芙蓉一般,往台子上一站,眼尖的,认出就是刚才下去的莫家二姑娘,更是人人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急速有力、起伏跌宕的旋律声起,饱含了悲壮而深沉的情绪,却是《满江红》的曲子,二姑娘歌喉遽发,全没有了刚才的吴音柔媚,歌声和着弦子声,把观众带入到一种壮怀激烈,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古战场上。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
歌罢,一股悲壮的情绪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圆月不知不觉已经升到了中天,把柔辉洒向田野和山川,掉落在每个人的心里。园子里的人慢慢散去,广义的心头,还沉浸在这份情绪里,梅英的眼中,更是泪花闪烁。
 
龙家的施粥棚就布置在兄弟山庄门外的空地上,三口大锅里,是煮的满满的粘粘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白米粥。虽然是鱼米之乡,但春季,对于农家来讲,常常是最难熬的青黄不接的时候,加上前一段时间的“倒春寒”,不少人的家里,早就断了炊,辛勤的农家,常常到野地里,挖些野菜充饥。
广义也常常遭遇过这样的困境,知道农家的艰辛。这几天里,广义的心情一直是沉重的。粥棚前络绎不绝的人流,农人单薄破旧的衣裳,苍白的脸色,忧郁的眼神,一直在广义的睡梦里萦绕不去。除了本地的乡民外,还有许多外地的难民,操着不同的乡音,而他们的状况,更令人担忧。
庙会还和以往一样的热闹,但热闹的背后,有着怎样的辛酸和悲苦呢?在香烟缭绕,梵音阵阵之中,又有着怎样的期盼和梦想呢?
石娃子疯了一天,第二天就被广义揪着在粥棚里帮忙,也许是看到了那么多凄苦的面庞,石娃子的心口,仿佛也压上了什么东西,沉沉的。
转眼到了第四天,龙老爷子在兄弟山庄设酒,款待莫老板一行。而剑梅、梅英与莫家二姑娘玉儿早就混在了一处,先他人一步来到兄弟山庄。
兄弟山庄坐落在梅山的南坡,背靠着秀美的梅山,紧临着进山的大路旁,远处山脊上,绿树掩映之中,露出一角飞翘的屋檐,黄墙黑瓦,梵音悠然,那是碧云寺。更高处,是一座两层高的亭——望江亭,登上亭子,极目北眺,滚滚长江,尽收眼底,别有一番风貌。   
兄弟山庄,是一座高大的两层建筑,厚厚的青石台阶,带着古朴与清幽,高大的门楼两旁,是两只石狮雕刻。两狮喜笑颜开、憨厚而古朴,头大腿细,脑凸鼻凹,耳如卷叶,形象挺拔却又圆润灵秀。雕刻者突出了狮子的头部,下部采用了写意粗犷的手法,技艺精湛,栩栩如生。
狮子是百兽之王,它最早传入中国是在西汉。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引进了不少殊方异物,也带回了狮子。中国的狮子雕刻一开始就脱离了真实狮子的原形,充满了神异感,工匠们发挥艺术想象力,采取浪漫而神瑞化的装饰,塑造出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形象。人们还认为狮子威武凶猛必能驱魔,加之佛教的传入更把狮子神化起来,认为它是高贵尊严的灵兽,是法的拥护者和守护者,是释迦左侍文殊菩萨的坐骑,人们对狮子寄托了神通广大、威力无比的遐想。
民间石狮最普及也最有生命力,百姓把狮子看成能驱恶辟邪的瑞兽,造型的随意性和夸张性是民间狮子形象的一个突出点,格调清新,情趣盎然,并运用象征、会意、谐音等手法来创作石狮形象,赋予了喜庆吉祥色彩,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寄托了人们的理想情感。
来到二楼的大厅,剑梅抓住玉儿的手,正色道:“玉儿姐姐,我要是个男人,怕也会爱上你呢,那天晚上,你往台上那么一站,不知迷走了多少男人的心呢。今天我们三姊妹,不如也来个桃园结义如何?”
 “桃园结义,那可是男人间的事。”
 “男人可以,难道女孩子偏偏就不可以吗?”
 “正是!”梅英在旁,一脸的兴奋。
 “呵呵,不如我们四人一起结义如何?”
从楼梯口,冒出一个人来,西装革履,头上戴着顶白色的礼帽,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看到三位天仙般的女孩子都看着他,得意洋洋道:“三位妹妹,个个国色天香啊,我蒋公子,也非平常之人,龙家妹妹,怎么不把两位妹妹,也介绍给哥哥我啊?”
来人恰恰是“昌茂行”的公子蒋天笑,蒋氏家族的一脉单传。据说从东瀛学成归来,所说的话里,常常夹带一些叽里咕噜的洋词。
轻薄的举动和言辞,惹得姑娘们一阵厌恶。剑梅早忍不住,厉声道:“谁是你的妹妹?怎么,上次的伤好利索了,好了伤疤忘了疼,记性可没有多长几分啊!”剑梅所说的,是上次在码头上,广义仗义修理蒋家公子的事情。
 “在梅林镇,哪个不晓得我们两家可是世交啊!不信,回家问你爹去,你爹和我爹,当年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再怎么样,我也总是你哥啊?”蒋天笑厚颜无耻的继续说道,“好妹妹,我可一直想着你呢!”
 “你!”剑梅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气的说不出话来。蒋天笑说的是实情,但两家面和心不和也是实情。
从楼梯口,噔噔噔的跑上一个人来,却是铁牛,挺着胸膛,虎着脸,圆睁着豹眼,狠狠的,盯得蒋家公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蒋天笑自感没趣,讪讪的下楼去了。
玉儿经过江湖历练,见多识广,瞥见蒋天笑离开时眼中闪过的一丝阴狠之色,心中一凛,暗想,可要嘱咐一下剑梅,让她提防点儿,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玉儿刚把心中的担忧说完,剑梅冷笑道:“这梅林镇,还是龙家的天下,谅他还没有这个胆子,再说了,还有我哥剑秋,铁牛呢。虽说蒋家势大,但和我们龙家相比,毕竟还差了点儿。要是广义哥在,一定不放他过去。”突然发觉说漏了嘴,不由一阵脸红。
梅英一脸的好奇,忙问其中的缘由,剑梅只好把那天码头上的事情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番,听得梅英一脸的激动,眼神里,满是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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